第一百四十章 往事不可追

魏昌玉从来没有告诉谢沉曜，在琅琊的那晚上，谢沉曜立在墙头，整个人都浸在凛风里，眉眼凌厉，真的让她想起了那个跑来冷宫里救她的少年。

在别人热热闹闹的团圆夜里，只有他想起了要来看看她。

那时候的谢沉曜，出现的真的像个英雄。

她在冷宫里待了很多年，很少把那个紫貂大氅拿出来，甚至夜里也不太舍得盖。新来的小宫女不识字，但吵吵闹闹的，素来凄清的冷宫也多了一些生气。

魏昌玉会和她一起洗衣服，晾晒衣服，自己烧水沐浴，甚至想过能不能在冷宫里劈一块地种些菜吃，因为送来给她的都是残羹冷饭，实在太难吃了。

等闲下来的时候，她就教小宫女识字，不过相比跟着魏昌玉学字，小宫女更喜欢听魏昌玉说魏宝璋从前有多少珍宝，够砌一座院子，先帝多么疼爱魏宝璋，魏宝璋又多疼爱魏昌玉。

她大抵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贵人，所以小小的脑袋里都是好奇。

她触碰不到外面，所以错过了很多重要的信息，一直到及笄了年纪要被拖大了她才被放出来，听说是卫首辅求的情，可能他不提起，世人都要忘记这个冷宫里的公主了。

但他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魏昌玉就被放了出来，就好像当年，他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魏昌玉食不果腹地过了这些年。

这种谋逆的大罪，只是打入冷宫，已经让她捡回一条命了。

等她出来的时候，根本不知道皇宫里又多了哪位宠妃，也不知道如今时兴的衣裳样式，当下最热闹的话头，她呆愣愣地，像个不会说话的木头。

刚刚被送到生母宫里的时候，连生母都嫌弃她，觉得她纯粹是来添堵的。

后宫的孩子只有两个目的，一是争宠，二是继承大统。

魏昌玉显然不是前者，后者也走不通。李贵人身份低微，因为皇帝子嗣不少，所以才没把五皇子抱走，一直养在她身边。

李贵人在魏昌玉活得最艰难的时候都没去看过她一眼，更何况如今了。

魏昌玉出来以后，显然和皇宫还是格格不入的，没有世家女做伴读，也没有公主愿意和她玩，甚至自己的亲弟弟魏衡之都很不喜欢她。

魏衡之失足落水时，她还不顾一切地跳下水把他救上来过，结果她刚刚把他推上岸，他就一脚把自己踹回了水里，就怕被太子他们看到他和她在一起。

回宫之后李贵人也只会责怪她没有看好弟弟，劈手就是一耳光，嘴里骂骂咧咧地喊着养不熟的白眼狼，没心肝的东西。

大抵那一耳光结结实实地打过来，尖尖细细的指甲划破了她的眼皮的时候，魏昌玉就真正意识到他们不是母子三人了，所谓的母子只有他们两人而已，和自己没有半分相干。

到底不是养在身边的，李贵人不仅看不起她，对她整个人都充满了轻蔑和揣度，就好像他们母子的不如意，都是因为她自小养在魏宝璋身边。

大抵出冷宫后的日子对她来说才是真正的炼狱。

嫡姐可以随意将她推到碎瓷盏上，让下人压着她在碎瓷片上跪上两个时辰，皇帝听说后也只是风轻云淡地说：“宁儿太过骄纵，但她也太不懂事了。”

连一点全了表面功夫的功夫都不肯做。

每到这个时候，她总是克制不住地想起魏宝璋。

她一眼就看透了生母和弟弟的一生，无非是做个闲散藩王，运气好的话，李贵人能跟着他到封地上去享享清福，做两年地方太后；运气不好，那就是被派遣到偏僻之地，李贵人也跟不了，只能留在宫中一年半载地见上一面。

而她呢，很容易就被几句话打发嫁了。

皇室第一个出嫁的公主是皇后的嫡女魏昌宁。

她出嫁的时候满城风雨，帝后送嫁，嫁妆更是不知道垒了多少，听说第一箱嫁妆已经抬到了公主府，太监的单子还没念完。

她欢欢喜喜地嫁人，魏昌玉暗地里百般筹谋。五皇子距离皇位十万八千里，上面又是嫡子又是太子，根本没有他上位的余地，可如果不是打着他的名头，魏昌玉根本笼络不了势力。

她只能尽量说服李贵人，告诉她魏衡之登基的那一天。李贵人又蠢又坏，脑子不太灵光，但很快就被她撺掇了，她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朝中的事情，开始替弟弟处理一些政事。

魏衡之喜欢偷闲，索性一股脑地扔给她，魏昌玉一开始上手还不太适应，但她少时已经见过魏宝璋得心应手地处理过很多事情了。

她把这些事情接手了过来，案文堆叠在一起，她第一次享受到了她不该享受的权利，她想攥在手里，她清晰又自负地觉得，她比任何人，都适合那个位置。

可魏衡之总是爱干一些蠢事，他做的那些蠢事都要赖到她头上，她现在都还记得李贵人指着她的鼻子骂的嘴脸：“好好为你弟弟做事，等他得了陛下青睐，你才会好过，但你要死敢害他，你就别想活着踏出宫门！”

“你这个狗胆包天的东西，你年纪小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到时候就算陛下查出来，你也要第一个上去顶罪！你弟弟好我们才能好……”

甚至因为魏衡之的糊涂，差点被卷进贪污案里，李贵人二话不说第一个就把她供了出去，她被大理寺带走，成为了第一个入狱的公主。

好在她收尾的还算漂亮，供词也对得上，虽入狱一遭，但还是平安无事地回来了。

李贵人又拉着魏衡之赔笑来到她跟前，讨好道：“昌玉啊，之前是为娘糊涂了，你也要为你弟弟考虑对吧，我们母子三人不容易的，谁都不能少了谁……”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魏昌玉冷眼看着，看着这个上了年纪所以露出的老态，细细的褶子里是藏不住的阿谀奉承，怪异又丑陋，让她生不出一点怜悯。

她只觉得可笑。

可开口却是：“我怎么舍得怪你们啊，我们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12347/11110982.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