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明善恭贺卫大人，青云直上
“宋明善，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少雍？”
魏昌玉当然没有喜欢过，在她眼里，裴少雍始终是个孩子，幼稚又倨傲，因为文人本性，爱浪漫，爱至死不渝，一生追爱与爱人相守。这样的人在京城不多得，也活不久。
可惜他至死都不知道宋明善有没有爱过他。
魏昌玉也不知道，所以她冷冷地说：“没有。”
“我喜欢的人，自始至终，都是谢沉曜。”她的语气坚决，不带半分迟疑。如果裴丞知道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他从前的妻子，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裴丞冷眼看着她，嗤笑道：“可以，你们都是，狼子野心。旁人都是你们的垫脚石。”
“你今日来，就是为了看我的笑话？”
“你的笑话要处刑下来那日才好看。”魏昌玉道：“我如何有裴大人的狼子野心，能亲自将发妻送上黄泉，这种事我可做不来。”
“什么意思？”裴丞攒眉，道：“我没有害过她！”
“我就算再喜欢章毓儿，我也没有想过她死！”
魏昌玉头也不回地走出牢房，都到这一刻了，还死鸭子嘴硬呢，她又不是刑部的，跟她讲有什么用？
她走出牢房，却意外地看到了卫入砚。
相比从前，卫入砚的眉眼坚毅了许多，皮肤也不似从前白皙，只是墨发青衣，站在烛火之下，半明半暗，看不清眼底的情愫，也不知他站了多久。
她想起了卫入砚，前世的卫入砚，跪在地上，红着一双凤眼看她，好像要恨到骨子里，口口声声都是“你杀了阿姊”，魏昌玉其实不太敢看他的双眼，要么掺着恨，要么掺着悲凉。
可从前的卫入砚，分明不是这个样子的。
策马扬鞭，一手马枪极其出挑，就连皇后也曾同她说：“我家中有个弟弟，叫卫入砚，在我眼里，帝京没有比他更出挑的人了。”
卫柔嘉很谦逊温和，但夸赞卫入砚的时候，眼底的赞赏是盖不住的。
能得皇后如此褒奖的人，如今沉稳收敛，戾气尽收，已经不太看得到从前的锋芒了。
他要风流俊朗，要意气风发，要倨傲，要狂妄，而不是如今站在她面前，用一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看着她。
狭路相逢，魏昌玉敛起心中所想，倒也坦然，问：“卫大人怎么过来了？”
如果她没记错，刑部可不是卫入砚的地盘。
卫入砚稍稍顿了一下，答道：“有两个军中叛徒被押送过来，我来做口供。”
魏昌玉颔首，这样两句话出口，原本都要请辞了，卫入砚却道：“走走？”
一时不知道怎么拒绝，但魏昌玉还是应承了下来，二人一同走在台阶上，她寒暄道：“还未恭贺卫大人，加官进爵，青云直上。”
卫入砚嗤笑道：“升官发财死老婆，人生三大幸事。”
魏昌玉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话了，这小狼崽子怎么还记仇啊？她当时要假死，那也是打算永远不出现的，如今回来了，还要嫁给别人了，是个男人心底大概都不舒服。
她没开腔。
过了一瞬，他又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隆冬的时候。”她毫不避讳地答。
卫入砚颔首，问：“听说你要和谢沉曜成婚了？”
她顿了顿，说：“是，已经开始看日子了。”
“恭喜。”
“多谢。”
草草两句话，魏昌玉就打算离开了，看卫入砚似乎也不在意她是否二嫁，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好在他是个明白人，拎得清，他们当初在一起两个人都是被迫的，就犹如她当初和裴丞在一起一样。
他们并不是夫妻，他们只是盟友。
“宋明善。”卫入砚在身后喊她。
魏昌玉回过头去。
卫入砚道：“架子上的葡萄今年就熟了。”
魏昌玉骤然一愣，会议扑面而来，是她嫁给他的时候，说想在院子里搭一个葡萄架子，夏夜里可以乘凉，还可以随手剪一串下来解暑。
她没有说话，一句都没有，垂首沉默地离开了。
只有卫入砚留在原地，长久地注视着她离开的背影，他方才想说什么？好像有很多话想告诉她。
告诉她，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很想她能陪在他身边，他戴孝去镇压的叛乱，看到士兵都在写家书，他也有很多话想写给她，告诉她，等他回家。
告诉她他很喜欢她，他在遗憾里走不出来，他每日地去看那个葡萄架子，希望有一天，能看着它一日日长出葡萄来。
告诉她，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一丝人气，母亲搬进了佛堂，已经不大管事了。
她喜欢葡萄架子搭起来了，不想去见母亲就不去吧，他院子里很干净，如今他也官拜三品了，她贪慕权势，要荣华富贵，要诰命，他都可以给她了。
他想告诉她，他很想她。
他想问她，能不能回到他身边来。
可脑海里只剩下她的一句话。
“我喜欢的，自始至终，都是谢沉曜。”
卫入砚低下头，一声轻讽，眼底轻蔑又痛苦，他应该指着她说她不守妇道、她水性杨花、她朝三暮四，她害得裴少雍身死，又抛下他，转头欢欢喜喜地嫁给谢沉曜。
他应该恨她，可他狠不起来。
也说不出那番话。
只要遇上她，到底心软。
卫入砚转身回刑部，走向了裴丞的牢房。
“许久不见，裴大人。”
卫入砚被他缉拿过，关了一段时间的牢房，只是卫入砚一直都不知道，裴丞是怎么拿到的证据，因为当时他杀人的时候，并无人看见。
刚刚走了个宋明善，如今又等来一个卫入砚，裴丞都懒得应付了，说：“不知道某哪里得罪裴大人了，要大人步步紧逼。”
“步步急逼？”裴丞嗤笑，“卫小公子未免太看得起自己，这怎么就算步步紧逼了？”
裴丞继续道：“前脚刚刚把你送进昭狱，后脚我的心腹隋征就死在了流放的路上，要不是隋征死了，我还不一定落得这样的下场。”
“隋征之死和我有什么相干？”
裴丞稍稍挑眉，随即笑着问：“你不知道池柔喜欢你？”
卫入砚骤然一怔，眼底全然不可置信，随即道：“荒谬！”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裴丞大笑起来，念叨着“池柔啊池柔，到头来，最胆小的人竟是你。”
见卫入砚愣神，他又接着解释道：“你以为你当初怎么从宫里活着出来的？按规制你是要给女帝殉葬的，更何况你还大逆不道，生前试图谋害魏昌玉，是池柔跪在皇帝跟前，求皇帝饶你一命，放你出宫。”
“皇帝是池柔带回来的，她是皇帝宠臣，皇帝待她和我、谢沉曜都不同。也就是她去求，你才有命出来。还有你入狱，也是池柔向下施压，又闹到我跟前，你才能出狱的，不然杀人的罪，你以为你能这么快出来？”
裴丞说的话和当初的事实一一对应，卫入砚却还是不能相信，他和池柔一直都是对立面的人，她应该想方设法杀了自己才对，怎么会想着来救他？
不可能！裴丞肯定是胡言乱语！
“还有隋征，隋征流放是因为玷污了她的庶妹，但是她和她家里的人哪个关系真正好过？会为她妹妹出头，扳倒一个朝廷要员吗？蠢货，都是因为你入狱了，她看不过去和我示威呢。”
裴丞也是死到临头，能让人不开心就不开心，能膈应就膈应，继续道：“卫入砚，你好好想想，别怪我没提醒你。”
卫入砚也问不进去话了，要说他对池柔喜欢他的第一反应是——恶心。
池柔的爱让他觉得恶心。
她在他眼里，是和魏昌玉没什么区别的人，他恨魏昌玉，自然也恨她。
他从未想过池柔爱他，因为他最想杀的人，第一个是魏昌玉，其次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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