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弟妹又要丢下谁？
带着淡淡的嘲讽，谢沉曜道：“然后他死活不肯松口，直接让京兆尹的以妨碍公务的名头给宋老夫人架出去了。”
不得不说宋老夫人真是为宋时莺筹谋了一辈子，半只脚都踏进棺材了还不得安生。
“现在如何了？”
谢沉曜接着道：“到底是裴家的儿媳，皇帝也很给面子，就是关了月余，就把她放出来了。可裴少雍自从听说你的死和她有关，不分青红皂白地要与她和离，不然就一纸休书，已经小半月都宿在衙门里了。”
这不纯纯活该吗？和宋明善料想的结局差不多，只是她没想到卫入砚会去告御状。
其实她的死她并不想闹那么大的，因为她嫁到卫家做派并不好，什么发卖丫鬟，和婆母顶嘴，没有请安站规矩，她就是个礼数很不好的妒妇，懒儿媳。
因为名声不好，宋家是不可能揪着她的死和卫家要说法的。
而且事关宋时莺，宋老太太第一个不许查。
到时候她死了也就是死了，卫太太和卫入砚都只是把她当做皇帝赐下来的一个摆件，谁会在意摆件怎么死的？
但她死前还是和宋漱春透露了大报恩寺的不对劲，就算宋时莺侥幸逃过杀人的罪名，宋漱春也不会让她安生好过的。
她满打满算，已经有了对策，不为别的，只是因为人做了什么选择，到最后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只是有的代价来得早，有的代价来得晚。
“那宋南徽和宋漱春呢？”
两人逛到一家糕点铺子，谢沉曜打帘让她进去，紧跟其后，说：“宋南徽也查过你的死因，他大抵是整个宋家最关心你的死因的人了。卫入砚告御状的时候他也站出来了。但他和宋漱春的事，不好处置。”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他们的私情的。”宋明善看着他，问道。
他顿了一下，说：“大概他执意调任并州那年。他留在京城的几率很大，前途也更好，他调去并州或许确实有出于前途的打算，但我倒觉得，他更像躲着什么人。”
宋明善稍稍挑眉，谢沉曜又道：“我无意打听他的私事，但他一次在我跟前醉酒，喊了一声‘妹妹’，当时我以为是你。我也是等他成婚，回绝和郑夷君的婚事的时候，才发现他和宋漱春之间的猫腻。”
“你是他的挚友，没有劝过他？”
“提点过，但道理他也不是不懂，要是真能克制住，大抵都不算什么情了。”
她和谢沉曜都不是什么话多的人，能尽心去提点就已经算上心了，他们可以把道理讲透，把利弊都分析清楚，但最后到底如何选择，他们都不会插手。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话说到这里，宋明善就不打算再往下问了，在糕点铺里挑糕点的时候还问了谢沉曜喜欢吃什么，谢沉曜说了句桃酥，她的手微微一颤。
最后还是若无其事地拿了一盒桃酥进篮里，两个人之间总有些若有若无的怪异，只有路过街道小巷的时候，宋明善看到什么特色的小吃会特意给他买一份。
最后都是宋明善买了，东西又落到谢沉曜手里，他就这么给她拎了一路。
他们都不是话很多的人，所以一路上几乎都是沉默着，谁都没有说话。好像没相认之前有很多话要说，可如今相顾无言，只是错开了目光。
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刚好遇到李娘子出来，李娘子乍一看他们一道回来，目光就有些意味深长了，道：“山娘子，和大伯哥一起回来啊？”
宋明善：……
谢沉曜倒是弯了弯唇角，道：“是啊，千辛万苦才找到的弟妹，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吧。”
他话里的戏谑让宋明善无语凝噎，见李娘子的眼神越发奇怪了，她连忙道：“李娘子，我买了鸡，晚上带着长松一道过来吃饭吧。”
“那怎么好麻烦山娘子……”李娘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客套道。
宋明善笑了笑，“你我邻里，有什么麻不麻烦的，我们两个人哪吃的完，过两天要臭了。就这样说定了，晚上过来啊，我熬些鸡汤给小长松补补身体。”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李娘子也不好拒绝，只好应下来。
宋明善其实觉得逛半天挺累脚的，也没什么食欲，问谢沉曜要不要去外面酒楼点两个菜，谢沉曜却扫了一眼刚刚买回来的食材，说：“这不是有菜吗？”
行吧，但是这时候她也弄不出什么花样来，就去厨房下了点面，怕太素了，又卧了两个蛋，烫了点青菜，还把李娘子送来的酱菜也端出来了。
她吃得不多，就两口面，倒是给谢沉曜盛了一海口。宋明善也懒得捯饬，她吃东西吃得很慢，谢沉曜一整碗面都快吃完了，她的两口面也才吃了一半。
吃完宋明善就让谢沉曜收拾收拾把碗洗了，还道：“你要是敢砸了我的碗，你就滚出去别住了。”
她一个人吃一个住，又没个丫鬟下人伺候，自然是什么事情都自己来，如今谢沉曜来了，也应该让这个富贵少爷感受一下人间疾苦。
可怜谢沉曜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委屈。
现在日头太大，宋明善犯懒，也不想去锄院子里的地了，就这样躺在屋子里浅浅小憩一会儿，没想到等她睁开眼，差不多过去一个时辰了。
睡眼惺忪，睡得有些难受了，右手臂都是麻的，趿拉着鞋子起身，宋明善揉着肩膀起身，发现院子里的土已经翻过了，都是松软的，宋明善微微一怔，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可这时厨房里传来刀子砸在木板上的声音，她连忙过去看，发现是谢沉曜卷起袖子在宰鸡，菜刀高高举起，又狠狠落下，旁边的锅炉咕嘟咕嘟地住着一锅水。
谢沉曜把宰好的鸡肉全部倒进去，凝成块的鸡血用筷子划散放在一旁，他回头，刚刚看到宋明善，随口道：“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这个鸡肉多熬一会儿，才容易出香味儿。”
“再睡晚上要睡不着了。”宋明善眼底有些茫然，看了看锅里的鸡肉，又看看谢沉曜，说：“你做的？”
谢沉曜轻车熟路地到院子里洗手，说：“这有什么难的，不就和杀人剔骨一个道理吗？我又不手生。”
宋明善：……
“地也是你挖的？”她问。
“难不成它自己翻的土？”
宋明善这才过去捉住他的手看，果然掌心已经起了三三两两的水泡，她啐道：“你就是用蛮力，不然怎么锄这小块地就起水泡的？别碰水了。”
水泡又痒又疼，时间久了会化脓的，她带着谢沉曜进屋，点了根蜡烛，用银针在火上烧了一些，接着把较大的戳破了，又从箱子里翻出些药粉给他抹上。
对谢沉曜来说也不算疼，宋明善却道：“就这样吧，剩下的我来弄就行。”
宋明善将将出屋就见李娘子来了，这个时候还有些早，她是过来帮着拣菜做菜的，宋明善的手艺也比不得她，就只好让贤了。
李娘子看着翻好的地，说：“这地是那位郎君锄的呀？”
宋明善点点头，说：“嗯，他一身蛮力。”
李娘子又在择菜的时候压低了声音说；“山娘子，我是把你当亲妹子才和你说这些的，你看你也还年轻，又没有孩子，你这个大伯哥也长得俊秀，人看着也不错，还不嫌弃你，你要是瞧得过去，不如就依从了他吧。”
宋明善：……
李娘子怕她心底还有顾及，又说：“你也别怪我说话难听，我们这样的二嫁的能有什么好的给我们挑啊，这日子是过自己的，要是不想听那些闲言碎语，你们索性就住在这里了。谁也不知道这是你大伯哥，到时候晚上也没那些醉汉敢来欺负你了，家里有个男人总是好的。”
宋明善知道李娘子是好心，也说得句句都在理，但她真的只是随口扯了个谎而已，她当时以为谢沉曜没两天就回去了，不会在这里久留的。
想到这里，宋明善有些讪讪地，可李娘子非要问出个缘由来，“好妹子，这样万里挑一的人才你还看不上啊？我看整个雍州都找不出比他周正的男人了。还是说，你还放不下你那个早死的丈夫……”
宋明善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借口，连忙道：“对，我就是放不下我那个早死的丈夫，我日日都活在对他的思念中，实在不忍丢下他开始新的生活……”
宋明善话音刚落，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嗤笑，带着谢沉曜阴沉的声音，“什么思念，弟妹又要丢下谁？”
宋明善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可李娘子还在一旁劝着，“山娘子，人总是要向前看的，年纪拖大了，就更麻烦了。”
什么跟什么嘛。
她话都没接，端着择好的菜就进了厨房，李娘子也觉得自己这种劝人抛弃自己早逝夫君和大伯哥在一起的行为有些不太好，但她心底还是为宋明善好的啊。
山娘子这么放不下她的夫君，如果她的夫君还在世，他们大抵也是一对爱侣吧。可如今人都死了，总不能活给死人看吧？
于是略微有些尴尬地看了旁边的谢沉曜一眼，说：“山娘子就是性子倔，迟早会走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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