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大公子宋南徽
宋明善指尖一颤，要多决绝才能说出“我们之间没有半分感情，我对她没有半分期待”这种话？宋时莺要是听到了，估计又要呕出一口血了。
“时莺姐姐对你，情深义重。”
“我等过她来见我，等过她写来一封信，可自我从宫里回来，她一个字都没有给过我。”卫入砚道，“我给过她机会。”
“此后我如何平步青云，如何坠入深渊，和她没有半分干系，我们之间也没有牵扯了。”
宋明善忽然觉得卫入砚活得还挺通透，大家都不是傻子，嘴上说着喜欢有什么用，要换难处才见得到真情。
发达的时候座无虚席，说着情深义重，落魄了就是门可罗雀，一点牵扯也不想有。或许他们之间确实有过情分吧，可那有如何，嘴上的情深最要不得，男女都一样。
宋时莺在卫家落难的时候选择沉默，对于卫入砚来说，就已经是一种背叛了。
卫入砚又带着两分薄笑看她，说：“倒是六姑娘你，以后就要和我捆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宋明善倒是无所畏惧，笑着道：“捆一起有什么大不了，你别掐断我的脖子就是了。”
卫入砚爽朗地笑起来，又饮下一口烈酒，嘴角上扬，笑意久久不散，眼底好像映着星月，宋明善多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可那晚天上没有月。
他们立在风雪里，并肩在一起，凛风扬起发丝，他们眼里波澜不惊，从容又冷峻，好像多年的老友一样，没有一点未婚夫妻的暧昧。
宋明善忽然生出一种无力的愧疚，是她毁了卫入砚的一辈子。
可那点悔意很快就消失殆尽，她并不后悔。
下楼的时候宋明善已经有些晕乎乎的了，差点踩空的时候，卫入砚抻手扶了她一把，道：“当心啊。”
宋明善下意识地猛地收回手，卫入砚却不在意，“我送你回去？”
“你送我回去，我的名声不要了？你还是等我走了再下来吧。”宋明善抬起头看他，脸颊微微泛红，好似晕了桃花汁子一般，衬得她脸颊愈发白，清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卫入砚噎了一下，过了一会儿，说：“听你的。”
宋明善回身，抬脚下楼，脑子里全是卫入砚带着醉意地那一声“听你的”，宋明善加快脚步，落荒而逃。
就在将将下楼的时候，一列人骑马进城，马蹄踏过厚厚的雪，飞溅起雪渍，大道上只有零星的几盏灯，忽明忽暗，骏马疾驰，越来越近。
宋明善投眼看去，是谁这么大胆，这个时候了还敢进城，要是被禁卫抓到了……
兰舟也盯着那些人瞧，看着为首的那个人分外眼熟，惊呼道：“那不是——”
“善善！怎么是你？”来人往这边觎了一眼，攥紧缰绳，驭马停在宋明善跟前，在骏马的粗喘中，宋明善怔怔地没反应过来。
兰舟惊呼道：“大公子！您不是要年关才回来吗？怎么回来的这样早……”
宋南徽生得高大挺拔，记忆里好像还是个清俊孱弱的文官，如今身量一下子拔高了，皮肤也黝黑了不少，站在宋明善跟前，足足高了快两个头。
宋南徽翻身下马，把马匹交给身侧的属下，道：“行程提前了，本来要写信的，但又觉兴许还没我回来得快，索性没知会。”
兰舟啧声道：“您不知会一声，您的院子也不知道收拾出来没有……”
“这个无妨，随意拾掇拾掇就可以了。”宋南徽随口道，又问宋明善，“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府，也不怕吃了冷风着凉。”
听说这两兄妹感情不错，宋明善也没有客套，顺着话接道：“这正要回去呢，大哥哥快别训我了，我不来这里，也就接不到你了。我们走快些，教人给你熬些热汤吃……”
宋南徽絮絮叨叨地和她说着话，不知想起了什么，才道：“险些忘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对吧？我赶着回来给你过生辰的。”
“还过什么生辰啊，你沿路奔波，快回去歇息了，明儿也是一样的。”
“一年就过一遭，含糊不得……”
宋南徽言语之中，字字句句都是对宋明善的爱护，她是能感知到的。其实乍一看，原来的死局好像也没有很死，生母姨娘疼爱她，宋徽南也偏宠她，就连宋漱春这个姐姐也还算称职，她心爱的郎君也爱她……
只要宋明善自己不作妖，不胡来，她的结局大抵比侯府的这几个姑娘都要好。
可细细看来又不算好，宋明善自己性子矫情造作，又爱炫耀，脑子和吴昭蘅有得一比，若是被换婚的是宋明善本人，大抵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所以世事到底难以两全。
摘星楼上落了一层层的雪，卫入砚仰脖又饮了一口，醉意掩下落寞，他远远地看着宋明善与宋南徽一起回府，他看了许久，沉默了许久。
“她家里是不是很疼她？”卫入砚的声音卷入风雪里，渐渐地，一卷就散，不大听得到了。
宋南徽一身风雪地回来，半个府邸都惊动了，最先出来的是匆匆搭了件披风就赶过来的宋漱春。
彼时宋明善和宋南徽还没回到院子里，她就急匆匆地过来了，气喘吁吁地道：“大哥哥回来了怎么只告诉六妹妹一人，是全不把我们当家人了。”
宋明善微微一怔，这可不像宋漱春说出来的话，宋漱春以往开玩笑都是含嗔带笑的，如今好似真的生气了一般。
宋南徽的神色也正了正，道：“四妹妹说笑了，回来得急，提了日程，想来不是大事，就没有往府中递话。”
宋漱春好似也察觉自己的话有些刻薄了，掩了掩冻得通红的鼻尖，道：“夜里风雪大，既然回来了，就该好好回去歇息……”
“今儿是六妹妹生辰，我想同她说过话再回院子。”
这一来一往看着像叙话，实际就像打仗一样，宋明善摸不清他们之间的古怪氛围，还想问问兰舟，他们是不是以前就这样。
这一个人说一个人呛，最后演变成姚姨娘，宋漱春，宋南徽一起给宋明善过生辰，大抵是宋明善过得最尴尬的一个生辰，姚姨娘碍着宋漱春在也不敢怎么讲话，宋漱春也不似往常一般打圆场活跃了。
左不过听着宋南徽讲了讲他在州府上的见闻，听了些趣事儿，宋明善、宋漱春听得津津有味，毕竟都是闺中的女儿，很少接触到地方上的事。
不得不说宋南徽真的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官，去的时候并州就一堆烂摊子，是他一点点收拾起来的，原也不过说是去历练两年，但这两年倒是当真给他干出了些成就来。
也不怪前两日靖安侯又把请立世子的事摆到台面上来了。
看来对这个长子是很满意的。
几人坐了好一会儿，宋明善都有些瞌睡了，宋漱春和宋南徽才起身离开，靠在引枕上，兰舟替她卸了妆面，才让她换衣睡下。
宋明善也是当真有些困了。
“姑娘好好歇息，大公子回来了，往后没人能欺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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