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爱过才会怨
裴少雍与宋时莺的婚事最后还是定下来了，和宋明善的婚事也就是前后，细细算下来时间已经不早，她也已经开始绣嫁妆了，老夫人已经吩咐太太筹备起来，不过宋明善的婚事是赐婚，如何办，什么规制都是礼部操办的，她也不急。
倒是之前闹得风风火火的宋漱春和王知渝，如今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了。太太挂念宋催春，这几日都恹恹地，府里的事情大多交给了宋漱春来管。
宋漱春和宋明善不同，她好像很享受这样的生活，管家看账，偶尔陪老夫人说说话，出去交际应酬，那是她的主场，她乐此不疲。
宋明善则和她完全相反，她讨厌这样的热闹，整日待在府里真的太烦闷了，寻不到什么事儿做。宋漱春偶尔会来和她说话，多半都是劝她怎么还不开始绣嫁妆，出嫁的日子也不远了，也不知道为自己忙活忙活。
偶尔她还会故作姿态地安抚她几句，毕竟裴少雍如今都赶上一甲当上编修了，这是多好的前程，整个京城都找不到这样年轻有为的郎君了，宋明善甚至懒得接她的话。
宋漱春虽然伪善、手段毒辣，但对她还是不错的，她们没有明显的利益冲突，不碍事。
宋漱春随意问道：“大哥哥来信了马上就要调任回来了，你还与他通信么？你们感情这样好。”
宋明善该怎么告诉她，自从重生以后就没给宋南徽写过信了？无论靖安侯还老夫人，甚至兰舟伶俜嘴里，宋明善和宋徽南感情都是非常好的，只是他调任并州以后就很难回来了。
“这些日子信写得少了，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宋漱春道：“大抵年关之前就能回来，也没有多久了。”
又要年关了啊。宋明善有些恍惚，原来她成为宋明善都快两年了，好像连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都不知道。
“是许久没见哥哥了。”宋明善道，“他回来没多久我就要出嫁了吧？”
宋漱春笑着道：“是呢，原说明年五六月才能调回来的，为了送你出嫁特意回来的。”
宋明善对于这种本来就很熟悉原身的人其实是有些恐慌的，就连姚姨娘她也很少接触了，她自认不能完全做到天衣无缝，所以只能减少接触。
不过男女大防也是由头嘛，到时候再想法子避开吧。
“四姐姐呢？同王家郎君的婚事定下了么？”宋明善笑着问，带着揶揄的语气，吃了一粒酸梅子。
宋漱春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语。
宋明善当时还不知道她在笑什么，后来过了许多天，王太太闹上门了宋明善才知道，这门婚事废了。倒不是王家出了什么事儿，而是宋漱春不愿嫁了。
王太太当时是央着王家郎君上门道歉的，什么好话都说尽了，宋漱春也无动于衷，老夫人，太太都觉得过了，可人家说不嫁就不嫁了。
“真有意思。”宋明善听到的时候笑了笑，这真真是把一家子当猴耍呢。
兰舟问，“姑娘说什么有意思呢？”
自然是宋漱春这个人有意思，她报复宋催春，并不是因为她有多喜欢王知渝，而是单纯地因为宋催春让她难堪了，丢人了，所以给她一点惩罚，估计也就只有宋催春才把王知渝当个香饽饽吧。
她以为自己姐姐是因为一个男人才要和她争的，可宋漱春压根儿没把王知渝放在眼里过。
真有意思，这样的人放在后宅，委实有些大材小用了。
宋明善的生辰在十一月二十三，此时京城已经断断续续地下雪了，这也是她在府中最后一个生辰了，但太太和老夫人对她都不上心，她也没有二春那样受宠，办宴会什么的自然是不能了。
宋漱春还打算让她把那些玩得好的姑娘接过来聚一聚，她也没什么心思，就只说出去看看，挑点喜欢的衣裳首饰，宋漱春送了她一副头面，还叮嘱管灶头的今晚多送两道菜。
这几天侯府太热闹了，实在折腾不起来了。清晨和晌午宋明善都没出去，到了用过晚膳的时候她才想出去走走，兰舟自然不会再这样的日子触霉头，拿了披风就跟着她出去了。
细细碎碎的雪凝在台阶上，街道上薄薄的一层，宋明善让丫鬟买了两袋蜜煎桔吃，酸酸甜甜的，两斤桂花蜜才熬得出来，宋明善也只是随意走走，寒冬的天街道上的人都不多了。
兰舟撑伞跟在后面，宋明善走得很慢，爬上摘星楼的时候，上面空无一人 ，许是凛冬了，出来的人都不多。
兰舟在一旁劝道：“如今还没有星星呢，姑娘来早了。”
宋明善看着阴沉的天，雪细细碎碎地下，没有星星，也没有桂魄，这样一个暴雪压枝的时节，她把双臂松松压在栏杆上，道：“这样清闲的日子可不多了。”
兰舟怕她吃冷风，替她紧了紧肩上的斗篷，道：“等您当了卫家的少奶奶，还愁没有清闲日子么？”
宋明善心想，等她当了卫家的少奶奶，那真正该发愁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兰舟宽慰道：“您别唉声叹气的呀，卫公子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三姑娘之前不也和姑爷闹得难堪吗？当初寻死腻活的，太太恨不得冲到贺家要个说法，可如今三姑娘有了身子，这日子不也蜜里调油了起来？”
兰舟说得道理她都懂，但又不是这个问题。宋明善道：“你不知道，这种当过男宠、面首的人啊，心思都容易扭曲，届时他要是一生气，掐我脖子给我耳光怎么办？”
“姑娘！哪有您说的这么过分啊！”兰舟笑骂道。
宋明善冷笑一声，连女帝都敢杀的人，还会怕她吗？兰舟又和她讲闲话，说着三姑娘的事儿。
宋明善只顾着看落在手心的寒酥，天气渐渐暗下来了，她忽然想起了魏昌玉的生辰，道：“要是有酒就好了。”
“宋明善。”暗夜里突兀地一声轻笑。
宋明善猛地回过头去，随即一个酒壶朝她扔了过来，宋明善手忙脚乱地接住，怎么这里还有人！
堪堪接住酒壶，宋明善在萦绕的酒香中抬眼去看，一寸寸掠过卫入砚的眉眼，心头猛地一跳。
玄衣墨发的少年稍稍扬起嘴角，眼底恣意，眸子清亮，他立在风雪里，整个人慵懒又清俊。他往宋明善看过来，扬了扬手里的酒盅，“不喝就掐断你的脖子。”
宋明善顿时有些窘，背着别人说坏话还被逮到了，还有比这么更丢人的事吗？宋明善连忙别过头，眺望京城的风景，举着酒壶小小地喝一口。
呛口的烧刀子让她捂着胸口不住地咳嗽，险些眼泪都出来了，咳嗽一口烈酒下肚，整个人都暖乎乎的，宋明善缓过劲儿来，问他：“卫公子怎么在这里？”
卫入砚没有正面回答她，反而道：“说不定是娶不到心爱的女子，借酒浇愁呢？”
“不像。”宋明善说，卫入砚是什么人啊，该吃吃该喝喝，整个京城他最潇洒，总之不是那种能为了别人喝得酩酊大醉的人就是了。
“不像什么？”
宋明善没有回答，又小小地喝了一口，说：“好男儿志在四方，不该耽于情爱。”
卫入砚笑着道：“是么，我听说裴家那个就为你要死要活的，我当你嫁不了他，不想活了才跑到这儿摘星楼来。”
她是那种为了别人要自尽的人吗？再者，哪有自尽要跑到这摘星楼来的，跳的轰轰烈烈满城皆知吗？宋明善道：“卫公子怨过时莺姐姐吗？”
“怨她？为何要怨她？墙倒众人在，她没冲上来吐一口唾沫已经不错了。”卫入砚说，在浓烈的酒香中，他的眼里没有一丝情愫，“她有她的难处，我知道的。”
“我以为你放不下她，所以要怨她。”
卫入砚坦然地道：“爱过才会怨，我们之间没有半分感情，我对她没有半分期待。”
“我为何要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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