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轻薄
宋明善坐着马车回到宋家，对嫁不嫁给卫入砚已经没有多余的想法了，既然没有退路，那就迎难而上吧。
她好像已经欣然接受了要嫁给卫入砚这件事，宋卫两家也频繁地走动了起来，但也没有想象中的热闹。
卫入砚是家中独子，卫家出事后，他就已经很少出门走动了；卫夫人在这个关头，很怕沾染麻烦，也从没办过宴会，就连生辰都草草过了。
吴家那个中了同进士的表哥叫吴昭栎，这个结果其实也不是太坏，就是没有预期中的好，所以整日在屋中酗酒，还差点轻薄了一个丫鬟。
宋漱春已经有些烦了，到底是掌家的人，人多了事情自然也就多了，如今吴昭栎科举也结束了，他们也不见提起归家的事。
但院子里的人都晓得，吴昭蘅不在京城钓个金龟婿是不会走了，可如今宋家的姑娘不是在说亲就是已经定亲了，那些游园宴会都不太去了，没有宋家姑娘引头，她自然哪儿都去不了。
宋漱春正同宋明善说话呢，宋明善还在绣着自己丢人的猫扑蝴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宋漱春的贴身丫鬟打帘进来，先行行礼，又不紧不慢地附耳说了两句话。宋漱春颔首，道：“让那两个管事晌午过来见我吧。”
宋明善笑着问：“又是庄子上的事么？”
宋漱春道：“是呢，那两个管事也做了许多年了，想退下让自己儿子顶上来了。”
没多久就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跑进来，喘着粗气道：“姑娘！姑娘，出事了！”
宋漱春抬眼，蹙眉问：“怎么慌慌张张的，有话缓些说。”
宋明善倒是没有动作，还是伏在绣架上做绣活，那丫鬟也缓了口气，附耳禀告着，宋漱春却神色大变，怒斥道：“都是死人吗？怎么让他闯到内院的！”
丫鬟都快急哭了，道：“姑娘，您快过去吧，老夫人都上拐杖了，这可怎么……”
宋漱春看了宋明善一眼，宋明善却摆摆手，“我的绣活还没做完呢，四姐姐快去吧，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宋漱也没强拉着她去，转身就带着人走了，气势汹汹地，就连一向稳重的宋漱春都生了气，想来事情闹得是有些大了。
见宋漱春带着人出去了，兰舟才端着攒盒进来，道：“四姑娘这风风火火地，是为了春和苑那位吧？”
“又怎么了？”春和苑是宋催春的院子，闹出什么事她都不稀奇。
兰舟作为宋明善的贴身丫鬟，最爱看宋催春的笑话了，道：“说是吴家那个表公子喝多了，闯到五姑娘的院子去了……您说冤不冤，这才刚刚从祠堂放出来呢，听说老夫人都惊动了。”
宋明善冷笑一声，又是这种小把戏，也就宋催春才会中招了。
一整个侯府上上下下多少人啊，能让一个表公子闯进来？要说只是喝多了，没有人授意，引着去，宋明善是万万不信的，就是不知道宋催春那张嘴能不能抓到其中的漏洞了。
伶俜也接话，道：“要说这五姑娘也忒倒霉了，自从琅琊的表姑娘、表公子来了，愣是没一个和五姑娘对付的，这运气真叫人没话说。”
兰舟道：“这事出了，太太能饶过表公子吗？就连表姑娘大抵也要被牵连。”
宋明善穿针引线，这时才开口：“饶不饶过不知道，但吴昭栎要是一口咬定要娶宋催春，那也是没办法的。这轻薄本就是不好说的。”
如何轻薄的？是摸了手还是亲了脸颊，还是撕扯了衣裳？宋催春一个姑娘家，如何好说？这事要是平不下来，宋催春就是尼姑庵和琅琊老家随意挑一个了。
当然，嫁到偏远地方也省事。
就看太太舍不舍得了，反正她的次女是挺舍得的。
最后院子里闹了好一会儿，要说轻薄，那也就是搂抱了一下就被丫鬟拉开了，但这事总归不好说，自然是没发生得最好。
吴昭栎也科举完了，自然是被遣送回去了，太太正在气头上，靖安侯自然也看不得嫡女跟了他，一面威胁着一面好声气地送回去了。
吴昭栎是什么东西，要是敢将这件事往外传，那靖安侯府有的是法子治他，这以后也是别想来往了。
宋催春也是个不按安生的，这次太太也护不住她了，要把她送到尼姑庵去清修，大抵好长时间回不来了，这还是太太跪在老夫人跟前求了许久才得到的结果。
也算个处置吧。
吴家两兄妹，真是送上来给宋漱春当刀子的，回回杀得宋催春还不了手，但太太和宋催春大抵还把她当神仙，央着求着呢。
可他们一个个的，落得这样的下场，没有一个无辜。
叹了一口气，宋明善将案上的猫儿收了尾，没有再动。
兰舟上来，附耳道：“姑娘，大报恩寺的事儿，没查出来。”
“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宋明善有些差异地问，那些刺客来刺杀她总要有由头，刺杀过程中肯定有痕迹，最后的结果也一定有迹可循。
谢沉曜查不出来，她竟然也查不出来？不应该啊，那可是在大报恩寺，人来人往，怎么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
这么一点痕迹都没有的事情，裴太太，卫太太大抵都没这个本事，就连老夫人估计都伸不了这么长的手，可除了她们，宋明善实在想不通谁要杀她。
扇子轻轻敲着案几，宋明善心情非常不好，这种敌暗我明，什么都握不住的感觉非常不好，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
这件事意味着即使她变成了宋明善，还是有人不放过她，还是有人想要她死，她现在的局面比作为魏昌玉的时候更恶劣了。
“明善姑娘，您救救我……求求你！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回琅琊！求你救救我……”
院外传来喧闹，宋明善抬眼，兰舟连忙出去看了看情况，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说：“是表姑娘，求着您留她下来呢。”
宋明善挑眉，用扇柄抵开窗，往外觎了一眼，吴昭蘅被两个丫鬟拉着，还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额头都磕得青青紫紫，淤了血，泪眼婆娑地哭喊着。
“她从哪儿来？”宋明善问。
兰舟唏嘘道：“您也太精了吧，方才去求过四姑娘了，四姑娘多会做人啊，面上说着舍不得，心疼她，却说太太老夫人的安排，她做不了主，就给打发出来了，这不就过来求您了吗？”
“看着就不像刚刚磕出来的，她总不能是一路磕出来的吧？”宋明善说，“四姐姐做不了的主，求我又有什么用？拿些药给她吧。”
兰舟正要走，宋明善却道：“快些打发了，哭得我头疼。”
宋明善又窝在床上，徐徐打着扇子，吴昭蘅这样三番五次，五次三番地赶着来，竟然是为了嫁一个好的夫婿？好像没了压别人一头的夫婿，自己就不能活了一样。
可她让宋明善想起一个人，她从吃人的深渊里爬出来，生生为自己博出一条血路。
她从前也这样跪在自己跟前哭。
不过她要的是一条路，是前程，不是姻缘。
果然没一会儿，院子里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平息了，吴昭蘅不知是没哭了，还是被拖下去了。
琅嬛小筑又恢复了平静，宋明善舒展了眉，眼底没有半分情愫。
可静下心来，放才的念头又浮上来？是谁要杀她，是谁迫切地想看到一个结果？
慢慢地，池柔突兀地大驾光临出现在脑海里，她冷峻轻蔑，渐渐和那个誓死护在她身前的少女重叠在一起……
是谁这么迫切地想要她死？
是谁这么迫切地确认她有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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