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世族
兰舟攒眉，有些不赞同，姑娘今日怎么神神叨叨的，什么活佛，莫不是诳人的骗子？欺负姑娘年纪轻，轻易哄骗。
宋明善也怕兰舟多话，连忙对着轿内问：“大师，请问可否启程了？”
“可，沿路切记慢行。”
谢沉曜的声音低缓冷清，言辞之间竟有一种遗世独立之感——嗯，真的很像个神棍。
兰舟以为姑娘差人遣轿，是要接她回府的，没想到是让这尊“活佛”捡便宜的。不免道：“姑娘，这天色也晚了，山路难走，要不我们在此处歇息一晚，明儿再回府？”
“大师说了，如今正是回府的时辰，他已经算过了，错了时辰就是犯了大忌。”宋明善信誓旦旦地道，“我们自然要听大师的叮嘱。”
兰舟缄默，和伶俜相看一眼，都觉得有些离奇，但宋明善执意如此，也不敢忤逆主子，就此罢休，一行人又是点灯照明，摸索着下山，冷风萧瑟，一路上兰舟掺着宋明善，半分不敢懈怠。
“今儿我和伶俜也不知怎么的就晕厥过去了，醒来就已经被蘅姑娘送回府里了，她说您不见了，她也拿不定主意，就想先去报官，再回府做盘算。”兰舟道，“好容易着我劝住了，姑娘走失的消息别说传遍琅琊，对您不利，若是让远在皇城的老夫人知道了，那也是不小的麻烦。”
“她人呢？”宋明善问。
伶俜道：“方才回吴家找吴太太商量去了，这会儿应该也得到您没事儿的消息了。”
宋明善心底冷笑，谢沉曜说得不差，她这样的人能有什么胆色。
“她上山前给你们的巾子呢？”宋明善问。
兰舟和伶俜都愣了愣，吴昭蘅上山前确实都给了她们两块绣好的汗巾，上山用来擦汗什么的都方便。伶俜连忙低头，和兰舟相看一眼，道：“好似，醒来就没在见到了。”
吴昭蘅能迷晕两个侍女，多半就是在汗巾上东了手脚，宋明善也没挑破，只是脸色十分不好看，那两个忽然出现的大汉应该也是被她藏匿起来了，汗巾也被她借机拿走了，一时间倒不好抓她的把柄了。
宋明善攒眉，不过这路确实难走，断断续续走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山下，兰舟和伶俜都担心她吃不消，但宋明善不敢耽搁，要先把谢沉曜的事儿解决了才是王道。
一行人回到宋府，吴昭蘅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了，可宋明善满心满眼的听活佛讲经，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连理会都没有。
将软轿抬到祠堂，宋明善又挥退轿夫，把谢沉曜安置在祠堂里，兰舟伶俜都近身不得。
“你记得藏好了，别让外人知道你是个有头发的和尚。”
“你想怎么做？”
宋明善没透露，让他先在祠堂里待一两天，她尽快打点好，送他出城。谢沉曜总觉得她一肚子的坏水，但就目前的情况他也没别的办法，只能信宋明善。
等她出门后，兰舟已经道：“姑娘，您到底带了什么人回来？”
宋明善挑眉，对兰舟能猜中她也没有很奇怪，因为要瞒住那些外人容易，瞒住亲近之人就难了，“是活佛，也只能是活佛，你懂吗？”
她语气里威慑力十足。
“只要姑娘觉得妥帖，奴婢便没有意见。”兰舟道，又添，“姑娘什么时候把他送出去？”
“我正要和你说。”宋明善道，“你去城中找户人家，让他们帮忙办场丧事。”
兰舟差异地看过来，宋明善道：“届时给他们一笔银钱，叫他们跟着哭嚎，送出城外，在南山上葬了。”
兰舟一下子就想通了，“可是为了送祠堂里的人出城？他可是什么人物，要姑娘如此掩护。”
“他呀——”宋明善拉长了调子，“了不得呢。”
那可是谢沉曜，可不是了不得吗？宋明善轻笑。
但是宋明善也没多说，让兰舟小心点，下去把事情办了，再让两个侍卫守着祠堂，不许旁人进去。
回到屋里，侍女打来热水，伺候宋明善沐浴，更衣的时候，伶俜指尖一颤，“姑娘，您·领子上怎么会血迹？”
应该是谢沉曜的血才对，方才夜色暗，没人看见，如今到了屋子里就显眼了，宋明善没在意，道：“烧了，别让底下人看见。”
“是。”
宋明善很多事都没打算瞒着这两个丫鬟，她一下子换了这两个丫鬟会教人起疑，若是长久地用下去，很多事情都需要她们帮衬，瞒不住的，索性开始让她们着手一些事情。
次日吴昭蘅又来求见，宋明善彼时还在梳妆，簪了头花，也是笑晏晏地见了，吴昭蘅还在惦记昨日的事情，慎慎地，“姑娘，昨日您可吓死我了，我都快哭了，又不敢去官府报官……”
“我是去大雄宝殿了，忘同你们说了，教你们焦心了。”宋明善笑着道。
吴昭蘅有意问问她知不知道那两个大汉的事，可又不知道从哪儿开口，心底乱得不行，可宋明善又不透露，还没事儿人一样笑着，她只能干着急。
但又觉得宋明善一个京城来的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姐，估计也没见过这种手段，那两个大汉也是不长脑子，问不出什么话来，就连怎么晕倒的都不知道。
宋明善眼底淡淡地，但总让吴昭蘅觉得发慌，连忙别开眼，道：“姑娘打算在琅琊住多久，可想好什么时候回去？听说您还请了一尊活佛回来讲经，到不知是哪位大师？”
宋明善饮了一口茶，避开了活佛的事情，道：“这次要耽搁得久些，你可有什么好顽的地方，可要告诉我，教我一次性玩个够。”
吴昭蘅心底只觉得她装模作样，被赶出来的就是被赶出来的，一颗弃子罢了，吴昭蘅还怕她不能回去呢。
但面上还是热络地，道：“琅琊也不小，可惜女帝刚刚薨逝，若往前，琅琊的游园宴，赏花会是最多的，琅琊的贵女也爱玩，姑娘也可同她们打发打发时间。”
琅琊同京城一样，世家也分着三六九等，那些顶尖儿的世家大多同宋家一样，伫立百年，多是大儒清流，自有风骨，甚至可以和京城的氏族媲美。
这些人家的女儿看重门第，清高又难相处，只喜欢和自己圈子里的人玩。
吴家这样和宋家七扯八扯才打着干系的家族，也不知是宋家十几二十年前的哪位姑奶奶嫁过来，才挨着一点亲戚，这样的家族在琅琊无疑是末流的，那些氏族都瞧不上。
可宋明善才搬来几日，那些世家的姑娘不能大肆办宴，但私底下的乐子从来不少，已经给她下了好几回帖子了，但宋明善一次都没有去过。
侍女奉上浇了樱桃汁的酥山，伶俜捧了擂茶，兰舟在一侧道：“王家姑娘倒是来请过几次，但我们姑娘平日懒得动弹，您要是想去，也不必整日陪着我们姑娘玩儿，反倒拘着了。”
吴昭蘅愣了愣，顿了顿才意识到，原来不是那些世家小姐不办宴了，而是一直办——或者说为宋明善办，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她们从来不愿邀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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