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援军
在自己房间自己的床上醒来，索菲早已经没有了刚回卢蒂亚时的那股兴奋，相反地，她开始怀念那座曾以为待不了多久的修道院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辈子还有没有再回到那边的机会。
如果当时没有留下来……
当现实陷入无法回避的困境，索菲总是克制不住地去思考另一种可能，一种她已经返回莱绥尔的可能。
魔族围城已经是第二十天，她在睡梦中深陷绝望，又在醒来之后主动寻求希望。
“至少殿下还在这里……”
而殿下还告诉她，现在的情况比神明曾向他预言的情况要好得多——在神明预言里，他们一家都会死在大祭司逃离卢蒂亚之前的破坏中。
“又活了一天，真好。”
索菲忘记是从哪天起，自己已经把这句话当成口头禅了。
她不知道卢蒂亚还能守住多久，也不知道城破的那天自己和家人们能否活下去，但她已经暗自下定决心，死也要跟殿下死在一起。
准备出门的时候，父亲叫住了她。
“索菲，昨天让你问的事情，你问过了吗？”
“我没见到殿下。”索菲说道，“殿下现在很忙，在城外待的时间比在城内待的时间都要长，这几天您又让我回来住，我哪有机会见到殿下。”
“再找找机会，好不好？”
霍恩先生难掩焦虑，“圣女殿下之前一直把你带在身边，肯定很喜欢你，你说的话他肯定也会考虑的。”
虽然知道父亲口中的喜欢没有太深的含义，但索菲还是心头一跳。
在临死前，她还想向所有人公开她和殿下的关系……
“别问！我丢不起这个脸！”
另一道声音传过来，已经准备出门的索菲，又立即回到屋子里，“爷爷！”
霍恩老伯爵靠在门边，两眼盯着孙女，紧紧抓住她的手腕。
“索菲，你告诉圣女，等魔族打进卢蒂亚，我愿流尽这具老迈身躯里的最后一滴血，与魔族厮杀，也绝不会临阵脱逃！”
他最后一句话，是盯着儿子说的。
后者不断抹汗，“父亲，我要是死在这里，霍恩家族可就完了。”
“卢蒂亚失守，帝国就会灭亡，霍恩家族照样会完蛋！”
老伯爵怒目圆瞪，“在卢蒂亚被围之前，我就让你带着家族的人提前离开，你不肯，现在又想找女儿的关系逃出卢蒂亚，我绝不允许！”
“那是因为您非要一个人留下来，我难道能丢下您不管吗！”
这样的争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索菲还想劝说父亲或者爷爷，现在只觉得无力。
“还有很多伤员在等着我去救治呢，我出门了，父亲，爷爷。”
“你是霍恩家的大小姐啊！”
父亲又将目光转向她，“还是圣女殿下的私人顾问，身份高贵，这种事让那些普通修女去做就行了，你赶紧去找圣女殿下。”
“不准去！”老伯爵又怒吼一声。
索菲谁也没理，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家门。
果然不该回家里住的。
来到不远处的主教座堂，她先去埃里克常待的那个书房看了看，他果然不在，只有伊莉丝在整理着信件。
“殿下昨天回来过吗？”
“嗯。”伊莉丝看了她一眼，“天刚亮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又有一支援军正在卢蒂亚外围徘徊，殿下去接应他们了。”
索菲坐下来，看着她整理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外面的人能进来，那里面的人也能出去了？”
伊莉丝看了看她，“你想出去？”
“不是我，是我父亲。”索菲叹了口气，“他想让我去求殿下，想办法送他还有其他家人离开卢蒂亚。”
“等殿下回来，我会告诉他的。”伊莉丝说道。
“别跟他提！”索菲一下子提起声音，又一下子落下来，“现在魔族重重包围，这肯定很困难，说不定还会死人，我不希望殿下因此为难，尤其他现在还这么忙。”
伊莉丝看着她，“可那是你的家人。”
“我自己都在这里了。”索菲也看着她说道。
伊莉丝没说什么，将最后一摞信件分类整理，放到书架上。
“你这些天都在干这些事情吗？”索菲问道。
伊莉丝点了下头，“我的能力在这样的战场上发挥不了作用，殿下也不需要我来保护，除了偶尔帮殿下整理整理东西，给他当联络员，也没别的事情可做了。我连基础的神术都不会，不然还可以像你这样去救治伤员。”
索菲想了一下，“但是你力气大啊，可以帮忙抬人……或者抬尸体。”
伊莉丝看向她，“你那边很缺人手吗。”
“很缺。”
两人都沉默了一小会儿。
“那我去看看吧。你别指望我能留下来。”
“请你留下来……整天见到尸体，许多人已经快要崩溃了。”
在去往伤兵营地的路上，两人看见一个翼人从天而降，向皇宫的方向飘了过去。
而统帅营地那边则有一个翼人腾起升空，朝着城南方向飞去。
“虽然数量不多，但现在陆陆续续地，总算有援兵来支援卢蒂亚了……殿下和大元帅的压力应该能减轻一些了。”索菲说道。
伊莉丝视线追随着飞远的翼人，一言未发。
飞过变得冷清许多的城区，再飞过南边的城墙，翼人又飞高了些，目光在地面上搜寻着，过了一会儿才找到要找的人。
他降落下去。
“殿下，有城里飞来的翼人。”
埃里克抬起头，稍微放慢速度，等翼人降落到身旁。
“殿下，大元帅让您稍缓行动，南方又有一支援军正在靠近，大元帅的意思是先等两支援军汇合，再配合他们行动。”
“又有一支援军？”
埃里克勒马，并抬起一只手，让身后的骑士也都停下，“好事啊，那我不介意多等一段时间。哪里来的，大概多少人？”
“从古拉迪亚来的，两三百人的样子。”翼人回复道，“领军者是安布罗斯侯爵。”
埃里克感觉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不是在《荆棘魂冠》里的熟，而是在这个世界听某个人说起过这个名字，但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起来了。
“安布罗斯吗……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卢蒂亚南方一百多里外的一个小镇上。”
“那有的等了。”埃里克咧了下嘴，“外面那支援军得到消息了吗？得让他们暂时后退，隐蔽好自己。”
“大元帅已经派人去通知了。”
“那我们先回城内休整。”埃里克下令，让骑士们返回，城外毕竟不太安全，虽然他们昨天才冲破一个魔族营地。
从西城门回到卢蒂亚，因为他们基本都是从这边出城，骑士团的驻扎地也从东城转移到了这边，只有埃里克每天还会回到东城，不是贪恋那边修道院里的舒适房间，而是要跟叔叔交流战况。
不过他刚从那边过来，眼下没必要回去。
骑士们暂时休整，埃里克则来到关押那个魔族咒术师的地方。
十几天过去，后者直接瘦了一圈，不过每次见到埃里克，依然很有精神。
“杀了我！要么现在就放了我！”
“别着急。”埃里克在他身边坐下，“你在这里包吃包住，还不用像我这样出生入死，急着出去干什么？”
咒术师冷冷注视着他：“你到底有没有向魔王派出使者？”
“派了三个翼人，都被你们的弓手直接射死了好吧。”埃里克眼睛都没眨一下，“现在也没人愿意给你们的魔王送信了。”
“蠢货！”
埃里克摸了摸腰间的武器。
“……我的意思是，你得让我露个面。”
咒术师冷静了不少，“他们可能以为我已经死了。我露了面，他们才明白你的意思。你还想让你们的战士活着回来吗？”
“当然想。”埃里克看着它，“问题是，你的魔王还在乎你能不能活着回去吗？打了这么多天，也没打下卢蒂亚，你们的人已经越来越疯狂了，护城河里漂走的全是魔族的尸体。”
咒术师沉默下来。
“我们的援兵则是越来越多，我待会儿就得去接又一批援军进入卢蒂亚呢。”埃里克接着说道。
“你居然还能出城？”咒术师难掩惊讶，“我们失守之后，魔王难道还没有派出更多战士围住西边吗？”
“是比以前多了不少，不过都被我们打退了……虽然代价也不小。”
埃里克面色变得沉重了些。
“我认为魔王缺乏必须夺下护城河的决心，毕竟堵死护城河也还有一道难以突破的高墙……他似乎更执着于先消灭我们在城墙上的防御力量，这些天出现的投石车像他妈开了物资挂，越来越多了。”
咒术师皱眉，没听懂他话里的某个名词，但也懒得细问，“可你们还有陆陆续续到来的援兵，城墙上的人是打不完的。”
埃里克点头，“所以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魔王好像不太聪明……跟我想象中的样子差距不小。”
咒术师顿时怒目，“你不许侮辱魔王！”
埃里克摊手，表示尊重和理解，然后问了一句：“我在想，难道卢卡实际上还是个军师？”
咒术师愣了一下，随即撇了下嘴，“在魔王统一各部族的过程中，卢卡是发挥了不小的作用，但更重要的还是魔王的英勇。”
埃里克笑了笑，“看来卢卡确实该死。没能活捉他虽然遗憾，但也没让他回到魔族，我还是干了些实事的。”
尽管咒术师一直纠缠着想要获取更多信息，他也没在这里待上太久，在再次敷衍表示会给魔王去信后，他来到外面骑士们休整的地方，跟他们一起休息。
直到下午，翼人才再次传讯，表示城外两股援军已经汇合，需要他们配合引导，帮助他们从魔族防线的薄弱之处突破，进入卢蒂亚。
埃里克立即拿来地图，指着卢蒂亚西南方向的某个地方，“他们现在都在这里？”
“是的。”
“魔族现在的部署呢？”
翼人在地图上指指点点，“这里，这里，都有一个魔族营地。魔族数量不算多，问题是比较分散，很难一次性消灭。”
“那我们只能冒点险，穿插到它们的东边，把它们往西往南驱赶了，断绝它们跟大营的联系。”
埃里克看看地图，又看向翼人，“在我们行动的时候，让援军也立即往这边突破，包夹魔族，不要恋战，以进入城中为主要目标。”
“我明白了，殿下。”
西城门的吊桥放下来，埃里克带着骑士们再度出城，向着西南方向奔行而去。
翼人在天空中指引方向与魔族士兵的位置，沿着城墙奔行片刻，埃里克看见一伙分散的魔族战士，对方也几乎同时看见他们，其中两个往南城方向跑去，另一些则奔向它们在这边的营地。
“追！”
埃里克朝人多的方向一指，自己则朝那两个落单的魔族士兵追去。
一直在半空中跟随着的翼人，加速往援军所在的小镇飞去。
噗呲！
两个头颅先后飞起，埃里克一挥长剑，甩掉血珠，勒住马绳猛地转了个弯，一边朝同伴们追去，一边回头张望。
这两个魔族士兵应该就是最外围的小兵了，他心里想。
只要战场正面魔族大营的目光没有落到这边，不派出更多兵力进行围剿，那两支援军想要突围进城还是比较容易的。
追赶上其他骑士，埃里克继续冲锋，追杀驱赶着魔族的士兵，没跑太久，便看到了其中一个营地。
他们前几天才扫荡过这边，这是个刚建起来的营地，而留守其中的魔族已经不剩多少，留下一部分消灭其中的残余魔族，埃里克带着其他骑士接着追赶。
魔族士兵四散而逃，埃里克与骑士们也分散追逐，专杀那些试图回头向城东大营报信的。
而等他们与城外小镇突围过来的援军队伍汇合时，后者已经与两个营地逃过去的魔族厮杀起来。
埃里克匆匆扫了几眼，在一片混乱中，找到其中一个看起来像是领军者的贵族骑士，“安布罗斯侯爵？”
“是我。”后者打量着他，“你就是圣女埃里克？太年轻了。”
埃里克无暇在意他的态度，“请你的人立即往卢蒂亚西城门转移，从那边进城。”
“嗯？为什么，我们能把这些魔族全部消灭！”安布罗斯立即说道。
“因为魔族在南城外的营地随时可能派人过来，把我们包围，然后也全部消灭！”埃里克怒道，“你拦得住吗？”
安布罗斯朝东边望了一眼，又看了看正在厮杀的战士与魔族士兵，不甘心地发令：“别管它们了，继续前进！”
另一支援军的头领则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贵族，注意到埃里克，也很快骑马过来，“看来还是您的话更有用些，圣女殿下。”
“埃格顿伯爵？”
“是我。”
骑士们掩护着向卢蒂亚进军的援兵们，而溃散的魔族士兵发现他们不攻击自己后，又往前逃出一段距离，再度集结，接着竟然主动朝他们冲锋过来。
埃里克举起长剑，视线很快落在其中一个像是头目的魔族战士身上，“拦住它们！”
骑士们冲向去而复返的魔族士兵，而埃里克直扑刚刚选中的目标，假意攻击它身前的魔族，抬剑再落下，却是朝它刺去。
而这突然的一击，也被那个魔族战士头目迅速反应过来，给躲开了。
埃里克已经冲锋到它身后，又立即猛挥一剑。
当！
长剑砍在魔族的刀上，埃里克勒马急转，再度朝它冲去，快接近时忽地掷出手中长剑。
那名魔族战士头目当即横刀格挡。
当！
长剑不是飞刀，目标明显，很容易挡住。
噗呲！
“呃！”
一剑贯喉，魔族战士头目往后倒下，看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的另一名骑士。
捡起埃里克扔出的长剑，再交到他手上，爱德华迅速上马，让骑士停止追逐因头目被杀而再度溃散的魔族士兵。
两支援军队伍已经向西城门快速赶去，埃里克带着骑兵在后方掩护，时不时回头张望，那些魔族溃兵只敢远远跟着。
他的目光又落到前方，年轻贵族安布罗斯侯爵带来的援军以骑兵为主，实力相对较强，因此刚才更执着于消灭那些魔族，埃格顿伯爵带来的则都是些步兵，看着更像是这位老贵族为了支援帝都而临时拉起的民兵队伍。
回城的路上没再遇到什么波澜，等最后一名步兵进入城中，吊桥又升了起来。
“辛苦了，圣女。我要去见陛下。”
安布罗斯丢下这么一句话，就带着一队骑兵直奔皇宫，老伯爵埃格顿则留下来，请埃里克带他去主帅营帐。
而在过去的路上，埃里克才从埃格顿口中得知安布罗斯的另一层身份。
“他是皇后的亲弟弟，同时也是皇帝陛下的妹夫，除娜塔莉亚殿下外最年轻的长公主依斯克拉，就是嫁给了他。”
埃里克突然想起来自己是从哪里听说过安布罗斯的名字了——停留黑冰长城期间，娜塔莉亚告诉他的。
“除此以外，他还是皇帝陛下的多年好友，自视甚高。”埃格顿补充道，“所以请圣女殿下不要太在意他无礼的态度。”
埃里克摇了摇头。
他在意的从不是安布罗斯的态度。
【“因为从小的关系，安布罗斯才是我那位兄长最信任的贵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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