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4章：万团儿
判官府并非单独成院，而是一座两层的小楼，一楼正中是花厅，左侧是书房，右侧是茶房。从茶房可以通过楼梯登上二楼居室。居室一共三间，居中是独孤问俗和李锦儿歇息的地方，内侧是女儿的闺房，外侧是男儿的居室。
李史鱼将独孤问俗搀扶上楼，对着李锦儿拱手施礼后，随即离去。
在回李府的路上，李史鱼在想，独孤问俗身为都督府判官，为何只有一座小楼，而他却是一座大宅院。还有就是，判官府在都督府后院，为何要单独将自己单列在都督府外面。虽然不远，仅仅隔着一条胡同，但是李史鱼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走近李府大院，六个奴仆纷纷上前问好，李史鱼才突然想起，在判官府，好像没有看到一个奴仆，难道独孤问俗一家人不需要仆役？这真是好生奇怪。
算了，不想了，喝了酒，头昏脑胀，还是睡觉来得舒服。李史鱼走进花厅东侧卧室，正要睡觉，一个女子突然闯入，说是要侍奉李史鱼。
李史鱼慌忙拒绝，“哎哎哎，快些出去。谁让你进门的，快出去。”
那女子吃吃笑道，“掌书记吩咐了，要奴婢好生伺候李法曹。”
“什么意思？”李史鱼忙问。
“掌书记说了，李法曹尚未婚配，没有妻子，让奴家来伺候李法曹的起居，为你添加子嗣，延续香火。”那女子不但没有出去，反而将屋门关住。
“别过来！别过来！”李史鱼从床上跳下来，躲藏到居室一角，连连挥舞着双手，身上的酒已经醒了大半儿。
“李法曹，瞧你这模样，真逗！”那女子捧腹大笑。
“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李史鱼连声发问。
“奴婢叫团儿，单姓一个万字，李法曹不妨直接叫奴家团儿即可。”那女子自我介绍道。
“万团儿？这名字听着怪怪的，你是哪里人？”李史鱼想到李锦儿，嘟囔着说。
“奴婢原本是高句丽人，随父兄从小生长在幽州，早已经是大唐子民。”万团儿笑盈盈地说道。
“哦！我明白了，你和李锦儿是一类人，都是掌书记安排你们过来的。”李史鱼顿悟。
“正是！李锦儿也是高句丽人，不过，她也是从小就生活在幽州城。豆蔻之年，被东平王挑选进入王府，悉心调教后，择优挑选送入各位大人的府邸。奴婢和李锦儿都是如此。只不过她比奴婢长了三岁，早就入了独孤判官的居室，已经为判官添了子嗣。”万团儿丝毫不畏惧，侃侃而谈道。
“可是，我与你从未交流，彼此不了解，我不想迎娶你。”李史鱼直言不讳地说道。
“不需要你迎娶。奴婢进入李府，就是来伺候大人起居，供应大人驱使，为大人添加子嗣，不影响大人日后的婚配。你若喜欢奴家，可以当做你的妻子；如若不喜欢，另当迎娶便是。奴家不会有任何怨言，也不敢有任何怨言，依旧伺候大人，等同于大婢或者妾。”万团儿说得很直白，丝毫不觉得难为情。
只要自己不尴尬，那么，尴尬的必然是别人。
李史鱼就是如此，他还从来没有想过拥有妻子，更别说是妾姬。在他的印象中，那都是大户人家或者达官显贵才拥有的生活，他一个乡野来的穷小子，今生今世能够拥有一个女子作为妻子，便心满意足了。
就在刚来幽州的时候，他还为此而苦恼？即便是刚才，初次踏入这个四合院，他还在为院落的空旷寂寥而发愁，感慨道，如果能有一个妻子该多好，想不到，想什么来什么，看来，独孤问俗没有说错，这个东平王还真的用心，竟然连我的婚配问题都给考虑上了。
现在该咋办？面对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高丽姬，李史鱼真的没有想好如何处置。
将她收纳为妾，自然不妥，如此一个好姑娘，岂能甘心做妾身，自然是委屈了人家。如果将她收纳为妻，自己将永远错过与马凌虚结为夫妻的机会。
刚才听独孤问俗说，他无意中帮助舒恪脱罪，害得马光谦险些被公主以大不敬问罪，马玄明年近七旬还要远走安西提枪上阵争夺军功，他已经伤透了马凌虚的心，马凌虚肯定恨死了他，不论他多么喜欢马凌虚，马凌虚也不可能再爱上他。
如果这是真的，就意味着独孤问俗跟马凌虚是没有希望的。也就意味着自己真的有可能迎娶到马凌虚。可是，上哪儿去找马凌虚哩？那个独孤问俗一时醉酒，也没能告诉他个所以然。
既然我有希望迎娶马凌虚，那就一定要找到她，也就不能跟眼前这个女子有任何瓜葛。
“万团儿，你是一个好女子，正值二八芳龄，千万别轻易作贱了自己。”李史鱼如此一想，逐渐冷静下来了，于是，对那女子说，“我虽然在幽州孤身一人，但是在别处还有心意的女子，我不想辜负了人家，更不想伤害了你。还请你能谅解。”
“李法曹有所不知。”万团儿道，“我们这些所谓的高丽姬，一旦被掌书记挑选出来送人，那就不会有退还一说，已经默认为破了身，没了清白，你让妾身能往何处去？即便你不要，我回到都督府，掌书记一定认为，我没有合你的意，还会为你重新挑选一名女子过来。而我的命运就非常悲惨了，轻则被送往膳房做粗活，重则有可能被卖进青楼，任人作践。”
“世上还有这等事？”李史鱼大为惊骇。
“奴婢说得句句属实，不信，你可以向嫂夫人求证。”万团儿急了眼，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哀求道，“李法曹，救救我，求求你留下奴婢吧，如果你不喜欢，就让奴婢为你洗脚，为你暖床，总是可以吧！”
李史鱼见不得女人哭泣，更别说人家跪下向他哀求。
李史鱼赶紧上前，从地上将万团儿搀扶了起来，安慰道，“好了，我不赶你走，你留下来吧！不过，我跟你说好了，咱们仅仅是同居一室，掩人耳目罢了，不会有肌肤之亲。等到有合适人家，我会将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就当是我的妹妹。”
“也行！一切都听李法曹的安排。”万团儿欣然应诺。
说好一切，李史鱼早已经困顿的不行，眼皮都睁不开，他和衣而眠，躺在床上，呼呼大睡过去。睡梦中，似乎觉得，自己的手脚暖暖的，痒痒的，似乎有人在按摩揉擦。
突然睁开眼，就看到了万团儿跪在身边，手里拿着一只丝巾，正在用温水为他清洗手脚。
这一幕，让李史鱼很动容。
除了母亲，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这么体贴入微地侍奉关心过他。
“请李法曹息怒，奴婢不小心将您弄醒了！”万团儿看到李史鱼睁开眼睛，吓了一跳，连忙道歉。
李史鱼笑了，“不碍事。你虽然是一名高丽姬，但是温柔体贴，很会关心人。放心吧，我不会赶你走的。只是我的心中已经有了其他女子，无法再装下你。还请你谅解。”
“没关系的。奴婢已经知足。”万团儿将温水端走，清洗了自己手脚，然后蜷缩在床头，用自己的身体给李史鱼暖脚。
李史鱼很不习惯，随制止道，“团儿，不用这样。你已经做得很好，这样，你会着凉生病的。”
“没事儿，伺候李法曹是奴婢的本分，请允许奴婢为你暖脚。”万团儿执意要暖，李史鱼很无奈，只好任由她暖脚。
可是，异性肌肤触碰的那种心悸，还是让他诚惶诚恐，李史鱼一时睡不着觉，等到万团儿有了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李史鱼赶紧将双脚从万团儿的怀中抽出来。
看到万团儿蜷缩着身子，将大部分身体都漏在被褥外，那种卑微的姿态，让他良心上很难接受，于是，李史鱼轻轻地起身，将被褥盖在万团儿的身上，这才安然睡去。
可是，一觉醒来，他竟然看到万团儿独自坐在床头哭泣，很是吃惊，忙问，“团儿，怎么啦？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不是！”万团儿挣开泪水迷蒙的双眼，轻轻地摇头道，“是你做的太好了，让奴婢想起了我的父母！”
“啊！我哪里对你做了什么？”李史鱼感到莫名其妙。
“你为奴婢盖好被褥，关心我的冷暖。”万团儿道。
“哦，此等小事，不足挂齿。”李史鱼听了笑道。
“不，绝非小事。”万团儿坚持道，“听姐姐们说，你们这些达官贵人，很难侍奉的，一不小心，就会招来一顿打骂。你不但没有打骂奴婢，还为奴婢盖好被褥，就连双脚，也不曾让奴婢温暖，更别说对奴婢动手动脚了。”
“任何一个人都是这样，不是仅仅我一人。你不用听别人瞎说。”李史鱼有些不好意思。
“绝不是这样的。”万团儿将脑袋摇的像拨浪鼓，“你不是认识李锦儿姐姐吗？不信，你可以问问她，那个独孤判官，就没有你这般好伺候，对锦儿姐姐非打即骂，即便姐姐有孕在身，他从来没有停歇。”
“啊！怎么能这样？”李史鱼完全想不明白，独孤问俗为何要这样对待一个弱女子？难道仅仅因为她是高丽姬，身份卑微？不应该如此，绝不应该如此，他日，我见到独孤问俗，还要劝说他。
“锦儿好像掉进了苦难窝，每次见到奴婢总是说，生不如死，很想逃出来，又怕独孤大人迁怒她的家人。”万团儿继续说道。
“请锦儿放心，我会替她劝说独孤大人，让他善待锦儿。”李史鱼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竟然拦下了此等差事。
“谢谢李法曹！谢谢李法曹！”万团儿跪在地上，对着李史鱼磕头如捣蒜。
“快快请起！”李史鱼将万团儿搀扶起身，责备道，“以后在居室内，不要这样了。我看了，心里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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