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5章：花心惹的祸
一个婆利人，站在昆仑奴的面前，披肩散发，遮羞裸身，浑身上下全是黑红色，装束打扮与唐人迥然不同。
“真的是你！”隔着昆仑奴，那人似乎认出了贾荼，高声叫道。
贾荼闻声站了起来，向门外望去，看了又看，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不认识。你是谁？”
“我是薛嵩，舒家的护院，贾公子竟然不认识小人？”薛嵩打着哈哈说。
“薛嵩？你是薛嵩？！”贾荼很吃惊，怯懦着嘴唇，走上前去，仔细辨认道。
“婆利国太热，终日潮湿闷热，实在难以忍受，我便学着婆利人进行装束。你别说，这样的确清凉许多，人也变得干爽，很舒服惬意。不信，你也试试？”薛嵩提议道。
“不不不！我还是保持唐人的装束。”看着薛嵩浑身上下的黑红色皮肤，贾荼连忙摆手。
“也是。贾公子是大户人家，哪能像我等下贱胚子！”薛嵩自嘲道，“几乎与野人无疑。”
“邵管家和舒公子哩？”贾荼开门见山问道。
“他俩？”薛嵩稍稍愣了一下，随之朗声说道，“一言难尽，我们还是坐着说话。”
在薛嵩的描述下，舒赋从扬州来婆利国的整个过程得以展现出来。
去年，舒赋下南洋是在夏末秋初，当时夏季风势力虽有所减轻，依旧比较强大，舒赋为了能够赶在重九赛宝会时，从南洋将珍宝带回扬州，早已顾不得了，根本就不考虑借助季风节省时间的问题，匆忙踏上了南下婆利国的道路。
一路上，海风自东南不断往大陆吹，与兰舟行驶方向恰好相反，尽管船家让船工全部投入到摇橹划桨中，在大自然面前依然显得十分弱小，无法撼动夏季风对兰舟的影响。
兰舟出发一个月仅仅行驶到泉州。
在这里又遇到了大风暴，风浪滔天，电闪雷鸣，船身剧烈摇晃，整个兰舟船舱内狼哭鬼嚎，商旅们如同醉酒，个个东倒西歪，胃里翻江倒海，连那些经常跑海路的老香客都受不了了，纷纷要求靠岸停歇。
船家无奈，只好将兰舟系泊在泉州港内，躲避台风的侵袭。这一躲就是三四天。
待风停雨住后，兰舟继续南下，从泉州到广州，情况好一些。基本上风平浪静，风和日丽，就是太阳光太强烈，到处白花花一片，没有阻挡物，晒得人头昏脑胀，皮肤开脱。
舒赋原本是非常喜欢吹海风的，后来就躲藏在船舱不敢出来，因为他吃惊地发现，与扬州的情况不同，兰舟抵达广州时，日头竟然高悬在头顶，白天亮的睁不开眼。
从广州出发，经过崖州，抵达占婆，这段航线，风浪越来越小，日头似乎也没有那么毒辣，夏季风似乎停歇，兰舟行驶的速度明显加快。
抵达占婆时，已经过去整整三个月。此时的舒赋屈指一算，刚好是重九赛宝会，他站立甲板，眼巴巴地望着北方，他很难想象，此时此刻，父亲该是多么绝望。
从占婆登陆上岸，除了准备必须的食物和饮用水，他把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寻找奇珍异宝上了。
占婆就在安南都护府的南边，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不会有扬州市面上见不到的奇珍异宝，如果有，早就通过安南进入大唐腹地了。可是，舒赋依旧不死心，从香市找到珠宝市，乐不知疲，一刻也不停歇。
不能不说，舒赋在这一点上要比贾荼强太多。也许，这就是血缘关系铸就的亲情，无论身在何时何处都不会冲淡，儿子再不济也是儿子，心里想的永远是自己的父亲和家族。
舒赋在占婆的香市看到了安息香，的确比扬州便宜多了，一两只需要三百文，有些质量差的二百文钱就可以买到。
舒赋觉得，有利可图，别人看不上眼，他却拿出了二百两银子购买了五大包安息香，拿着香料回到了兰舟。虽然有所斩获，但是奇珍异宝没有看到，多少还是有些遗憾的。
从占婆出发后，下一站就是室利佛逝，不少人把钱拢着，准备到婆利国采购龙脑和龙涎香，很少有人下船采购室利佛逝的龙脑和龙涎香，然而，舒赋下船了，而且还去了室利佛逝的集市。他原本是奔着珠宝去，因为在他的心中，还有一个重大的目标，那就是把奇珍异宝带回扬州。
他在珠宝市转悠了一圈又一圈，仅仅看中了一颗硕大的海珠，还有一丛血红珊瑚，其他东西在大唐都是司空见惯的东西，不足为奇，舒赋预感到赛宝会上不可能取胜，故而也就没有购买。
一颗海珠花去了六十两银子，一丛红珊瑚花去了一百八十两银子，舒赋兜里的银两已经所剩不多了。这时候，舒赋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下南洋的目的是贩香，如果仅仅采购那些不知名的安息香，会遭人耻笑的，于是，离开室利佛逝珠宝市，路过香市的时候，舒恪突然心血来潮，采购了一些便宜的龙脑。
他清楚地记得，龙脑在扬州香市上的价格是一两三贯钱，听马凌虚说，龙脑在洛阳北市可以卖到十贯钱一两，而这里的龙脑仅仅卖不到200文一两，价钱不到扬州香市十五分之一，这绝对是暴利呀！甚至比占婆采购的安息香还要便宜，舒赋按耐不住内心的狂喜，将剩余所有的银两都购买成了龙脑。
主仆三人做好了分工，两个昆仑奴一人拿着安息香，一人拿着龙脑，舒赋则小心翼翼地捧着海珠和红珊瑚，坐船去了此行的最终目的地婆利国。
商旅们争相去采购龙脑和龙涎香，舒赋主仆三人则无所事事。在船家冲洗兰舟的时候，他们主仆仨不得不下船，来到婆利国的集市上转悠。转来转去，就看到了唐人客栈，住了进来。
舒赋将两个昆仑奴安顿在客栈看管自己的香料和珍宝，自己一个人闲来无事跑到街上溜达。结果，他看上了一个婆利女子，追着人家跑，欲行不轨。没成想，竟然跑进了小女子的部落里。
当地的婆利人直接将舒赋扣押下来，一顿暴打后，关进了牢笼中，舒赋吓坏了，苦苦哀求，说自己是大唐来的香客，有很多银钱，可以补偿自己的过错。婆利人搜遍他的全身，也没能发现他身上有一分钱。
婆利人很生气，准备拿他的人头去祭奠神灵。
舒赋哭着说，自己就住在集市中的唐人客栈，那里有自己的两个奴仆，他俩手中有香料和珠宝，可以用这些珠宝和香料来换取自己的性命。
婆利人信以为真，带着舒赋来到了唐人客栈，找到了他入住的房间，向昆仑奴索要香料和珍宝。昆仑奴不仅不给，还将前来索要财物的两个婆利人打死了，解救了舒赋。
舒赋原想着，自己终于解脱了，船家正在清洗，十天后才能返回大唐，索性就躲藏在唐人客栈比较安全。可是，他们完全想错了。当晚，不见那两个婆利人回家，酋长方知不妙，直接带领整个部落数百名成年男丁，包围了唐人客栈，索要舒赋。
客栈掌柜才不管舒赋的死活，为了息事宁人，直接将他和两个昆仑奴交了出去。
酋长押着主仆三人回到了山寨，当即就要砍下三人的脑袋祭祀神灵。舒赋大呼冤枉，“两个婆利人，不是我杀的，是昆仑奴杀死的。你们要报仇，不应该找我，应该找他俩才是。”
酋长觉得有理，就答应了舒恪，直接砍下两个昆仑奴的脑袋祭奠神灵。
杀死昆仑奴后，酋长才回过神来，“你们杀死我们婆利人的事儿翻篇了，但是，你调戏我们婆利女子的事儿，还没有解决。你还欺骗我们说，自己有香料和珍宝，可以拿来赎罪，结果什么都没有。”
“有的。有的。在我入住的那家唐人客栈里，有五袋安息香和两袋龙脑香，还有一颗海珠和一丛红珊瑚。只要你们不杀我，这些东西全都算你的。”舒赋为了活命，已经顾不得其他了。
酋长这次学聪明了，不再戴着舒赋去索取香料和珠宝，而是委派了两名婆利人直接去了唐人客栈，向掌柜索要舒赋的财物。
掌柜听了婆利人的说辞，想着舒赋凶多吉少，行将就木，将安息香、海珠和红珊瑚全都扣押下来，据为己有。只给了婆利人两袋龙脑，想糊弄过去。
更可恨的是，婆利人拿回去一看，肺都气炸了，指着舒赋的鼻子骂，“你这个狡猾的唐人，竟敢欺骗我说，有五袋安息香、两袋龙脑香、一颗海珠、一丛红珊瑚，结果，我们婆利人过去，客栈掌柜只给了我们两袋假的龙脑香，说是没有你的其他财物。”
说罢，愤愤地将两袋龙脑直接倾倒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践踏。
舒赋吓得面如土色，赶紧俯身下去，从地上抓起一把龙脑来看，结结巴巴地说道，“这分明就是我从室利佛逝购买的龙脑，不会有假。”
婆利人走上前去，不屑一顾地从地上抓起一把龙脑，当着舒赋的面，在手心中使劲儿揉搓着，然后放到舒赋的鼻子下，让他去嗅，嘲讽地说道，“蠢猪，闻到了没，还有没有清凉气味？”
舒赋忙说，“闻到了，闻到了……”可是，话刚说了一半，就吓得不敢继续说下去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那股清凉的气味转瞬即逝，很快就没了点滴。
“愚蠢的唐人，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吧！”酋长张开手掌，将手中的龙脑碎末拿给舒赋看，“如果是龙脑，不可能这么细碎，碾碎了依旧是颗粒状的。明白了吗，蠢猪！”
“不可能。不可能。我分明就是在前面的室利佛逝采购的龙脑，花了我几百两银子哩！”舒赋完全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蠢猪！室利佛逝售卖假龙脑多了，你告诉我，你采购的龙脑是一贯钱一两吗？”酋长责问道。
“不是。200文一两。”舒赋脱口而出，出口后，他就后悔了，结结巴巴的说道，“难道我买的的确是假的？”
“当然了，真正的龙脑最低是一两一贯钱，好的还要两贯钱。怎么可能卖给你才200文一两？”酋长将手中的龙脑杵到舒赋的面前说道，“这种龙脑一看就是蜜蜡掺入薄荷油制成的，初闻清凉，很快就没有一点气息。”
舒赋听了，干吧咋嘴，不知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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