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1章：得非所愿

韦陟从案几上捡起夜明珠，放在掌心凝视，不紧不慢地问道，“你送宝珠给本官，意欲何为？”

贾芪赶紧将舒恪私铸恶钱的事情，简要述说一遍，苦苦恳请道，“小婿利令智昏，罪该万死，早已知罪，还望使君高抬贵手，饶小婿不死！”

“哈哈哈……”韦陟怫然变色，死死地盯着贾芪的眼，发出一阵瘆人的狂笑，然后拿着夜明珠，质问道，“告诉本官，这颗宝珠哪儿来的？”

“小人……别人送的。”贾芪似乎觉察到情况有些不妙，结结巴巴地说道。

“谁送的？”韦陟再问。

“一个病人。”贾芪已经意识到这颗夜明珠的来历有问题，只能顺着说下去。

“哪个病人会送你如此昂贵的夜明珠？”韦陟嘴角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这……小人……”贾芪实在编不下去了，只能说实话，“这是小人女儿府上的宝珠，现在小婿出了这事儿，只好拿来孝敬您。”

“这颗夜明珠来自安西怛罗斯，是先帝赏赐母亲大人的礼物，母亲转赠给了本官，本官作为寿礼送给恩师马折冲。它本该存放在东京马府的宝盒中，怎么会不翼而飞跑到扬州舒府？请你给本官一个合理的解释。”韦陟话锋一转，绝口不提舒恪的私铸案，所有心思放在宝珠上，这个情况是贾芪万万没有想到的。

听了夜明珠的来历，贾芪惊出一身冷汗，立刻伏地叩首，磕头如捣米，身抖如筛糠，颤颤巍巍地说，“小人不知，小人该死，多有冒犯，请使君恕罪。”

“你何罪之有，如实招来。”韦陟微微一笑。

“宝珠的确非小人所有，也非女儿女婿所有，而是甥媳马氏所有。小人救人心切，没有经过马氏同意，窃取宝珠，想要敬献给使君大人，不想被使君识破。小人罪该万死。”贾芪被迫道出了实情。

“果然被本官猜中。我说，这么名贵的宝珠，马氏怎么可能拿出来送人？”韦陟语气有所缓和。

“马氏不知，我们背着她窃取出来的。请使君恕罪。”贾芪长跪不起。

“即便马氏是舒恪的儿媳，你们也不能窃取马氏的宝珠。这次恰好被我识破，如果换做别人，岂不是就已经被你们送出去不知所踪？”韦陟指责道。

“是是是！小人知错，小人知罪。”贾芪额头都磕破了。

“依照大唐律例，有事以财行求，财务没收充公。既然马氏不知情，尔等窃取宝珠行贿，这事暂且放下。再来说说你送宝珠给本官的事儿，你意欲何为？”韦陟没有打算轻易放过贾芪。

“小人只想着为小婿赎罪，没有想贿赂使君。”贾芪狡辩道。

“胡说！已经把如此名贵的宝珠送到我的府邸，还敢说自己没有行贿？”韦陟喝问道。

“小人知错，小人该死。请使君恕罪。”贾芪完全想不到韦陟竟然还来这招，真是拍马屁拍到马蹄上了。

“依照大唐律例，有事以财行求，以所求之罪减半惩处。舒恪私铸恶钱，大罪当诛，你至少应该流两千里吧！”韦陟一字一句地说道。

“啊！使君饶命，使君饶命！”贾芪把头磕的梆梆响，鲜血直流。

“还有你那贤婿舒恪，简直是狗胆包天，罪大恶极！大唐律例，明令禁止，私铸恶钱，大罪当诛，家眷罚没，资财入库。他身为扬州盐纲首，岂能不知律例存在？知法犯法，明知故犯，死有余辜。你是他的岳父，自当严加管教，却疏于教诲，以至于犯下如此恶行。有何面目替他求情。”韦陟训斥道。

“是是是！小人知错，小人知罪。”贾芪宛如一滩烂泥，趴伏在地上，裤裆湿了一大片，额头上汗水与血水相互交融，不知是血还是汗。

“念及你常为本官诊治疾患，又是救人心切，乱了方寸，故而，不再追究你贿赂本官之罪责，重责三十，永世铭记。可否？”韦陟柔和地望着地上匍匐不动的贾芪，有所触动，叹口气说。

“谢使君不流之恩。谢使君不流之恩！”贾芪竟然伏地痛哭。

“来人，将行贿之人贾芪拖出去，杖责三十，赶出府门。”韦陟大喝道。

门外即刻进来两名彪形大汉，将贾芪按在地上，你一棍，我一棍，上下翻飞，手起棍落，打得贾芪哭爹叫娘忘记了南北。

见贾芪被抬着扔出府门，车夫惊呆了，以为贾芪已经被打死。他赶忙上前，试了试气息，方知没死，轻声呼唤，“老爷，老爷，这是怎么啦？”

“快……快……快送我回府。”贾芪气若游丝地吩咐道。

“是，老爷。”车夫俯身抱起贾芪，轻轻地放在马车上，猛抽一鞭，车轮翻滚，不到一刻钟功夫，便抵达了贾家大药房门前。

“快来人，老爷受伤了！”车夫大叫。

贾荼闻声赶了出来，指挥看门人将贾芪背进正房内室，“阿耶，这是怎么啦？好好地出门，怎么落了一身伤痛回来，究竟是谁人下此重手？”

“别问了，快……快……快取创伤药过来，为我涂抹。”贾芪吩咐道。

“取创伤药过来！”贾荼大声命令下人后，继续追问，“阿耶，你快告诉我，谁把你打成这样？”

“快去配药，煎药，晚了，我恐怕就没命了。”贾芪置之不理，吩咐道。

“阿耶，我只知所需药材，不知所需斤两。”贾荼涨红着脸说。

“你去跟药房说，他们知道。”贾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想看贾荼一眼。

所幸，救治及时，贾芪没有大碍。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少说也要在床上躺上十天半月。贾芪心想，这样正好，刚好有理由不再管舒家的事儿，儿孙自有儿孙福，是福是祸由他去吧！我只有半条命了，管不了，也不管了。

贾菪在舒府焦急地等待着父亲的好消息，结果却等来了弟弟的责骂声，“阿姊，瞧瞧你都嫁了个什么金龟婿，没有给咱家带来福音，却总是引来灾祸不断绝。”

“咋啦，荼儿？”贾菪大惊。

“正想问你哩？你让阿耶去了什么地方，为何被人打了半死，抬着回来？”贾荼责问道。

“啊……没有呀！是父亲说，要跟刺史府打个招呼，生怕私铸恶钱案发不好收场。”贾菪感到莫名其妙。

“韦陟？难道是韦陟？”贾荼大为惊骇。

“韦陟是谁？”贾菪忙问。

“扬州府的使君大人。你说父亲去了刺史府，肯定是见了使君大人，才被如此重责。”贾荼愤愤而说。

“不对呀，父亲仅仅是去送礼。使君如果不想办事，不收礼即可，为何要重责父亲？”贾菪很惊讶。

“父亲拿了什么礼物过去？”贾荼问。

“夜明珠。”贾菪如实坦诚道。

“夜明珠？哪儿来的？”贾荼故作惊诧。

“宝珠是马氏那个小贱人的，为了救舒郎，实在找不到好的礼物，所以，就让父亲拿着去了。怎么啦？”贾菪预感到贾荼似乎有什么话没有说出来。

“阿姊，父亲被重责，也许与宝珠有关。”贾荼幽幽地说，“我早就听坊间传闻说，舒郎的盐纲首之位是窃取的，舒府根本没有什么夜明珠，宝珠是从别人哪儿借来的，原来传闻是真的？”

“是的。宝珠是马氏所有。”贾菪还是不明白，“即便如此，这与父亲挨打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难道你没有听人说，这颗宝珠本是皇室所有，至于为何落入马氏之手，我们根本不知。谁知道，马氏是不是偷来的，也未可知。”贾荼恶意揣测道。

“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了，父亲当时就告诫我说，夜明珠乃举世无双的宝珠，不论在谁的手上，别人一看便知是舒家拥有。这么扎眼的东西，我们拿去送给韦刺史，人家恐怕不会接受。何况，刺史韦陟，乃京兆韦氏出身，父亲是武周朝的丞相，母亲是中宗爱女安定公主，韦陟贵为皇亲国戚，不一定会看重此物。如此说来，韦陟是不是觉得，我们敬献的礼品太过于寒碜？”贾菪问。

“恰恰相反。韦陟贵为皇亲国戚，什么宝物没见过。人家不是觉得宝珠不值钱，而是觉得宝珠太过于贵重，你送人家这么贵重的宝物，人家肯定怀疑。这才会怪罪父亲。”贾荼反驳道。

“不明白。”贾菪很懵。

“你去问问父亲不就明白了。”贾荼生气地走了。

“你为何不问？”贾菪追问道。

“父亲不说，不是我没问。”贾荼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贾菪赶紧追了上去，“荼儿，你刚才说的话，我怎么不明白？”

贾荼扭头望着她，悄声说道，“我其实早就见过宝珠，只是不想跟你说而已。”

“啊……怎么回事？”贾菪瞪大了眼睛。

“赋儿曾经拿它去赌坊当钱，赌坊一看，当即就还给了他，说是宝珠乃皇室所有，来历不明，恐有杀头之罪，所以拒收。阿姊，你想想看，连赌坊就知道这个宝珠是皇室所有，人家韦陟岂能不知？”贾荼幽幽地说道。

“啊……你说，赋儿曾经窃走了宝珠用于赌博？”贾菪呆若木鸡，心想：老天呀，去年重九赛宝会前，我指派他盗出宝珠，为的是嫁祸马氏，方便取用，没想到他竟敢拿它去赌博。

“赋儿有什么不敢。他比我可是堵的大多了。”贾荼不以为然，“你以为，这阵子他真的去楚州贩盐了，其实，他整日泡在赌馆里，连进膳睡觉都在里面，完全着了迷。”

“啊……这个不孝儿，我跟他父亲整日提心吊胆地过活儿，他却没心没肺，整日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今儿个，我非去赌坊扒了他的皮不可。”说着，贾菪一阵风，直奔赌坊而去。


　　(https://www.yourxs.cc/chapter/5413423/11111061.html)


1秒记住游人小说网：www.yourxs.cc。手机版阅读网址：m.yourx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