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孤注一掷
张豪咬了咬牙，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进门那一刻，他真切地感觉自己像是在走钢丝。
头顶灯光像探照灯，脚下瓷砖像玻璃，连呼吸都得小心翼翼。
熟悉的装潢，在今晚突然变了味儿。
不再是什么格调，而是明晃晃的刀片，每一寸都在精准割裂他干瘪的钱包。
服务员迎面而来，笑容标准，语气温和。
“先生，美女，请跟我来。”
张豪点了点头，走在前面，手悄悄往裤兜里摸了摸。
手机、两张大钞、纸巾——没了。
手心全是汗，后背也在冒汗。
他知道自己不能露怯，脸上还得撑着体面的笑容。
另一边的孙雅故作夸张地捂住嘴，眼睛在大厅四处打量，故作大声道。
“哇塞！这地方可以啊！比照片上看着还高级！你朋友不错嘛，小钰！”
她说着，用胳膊肘碰了碰朱钰，笑得眼睛弯弯的。
旁边另外一个染着栗色头发的女生也开了口，语气甜得发腻。
“小钰你朋友有点眼光喔，嘻嘻！这里灯光氛围不错，啧，一看就不是便宜地方。”
另一个圆脸女生接着说道：“我知道这里，我表姐约会来过，说挺贵的。”
“张豪你家应该挺有钱吧？小钰你真有福气。”她眨了眨眼睛，笑容可掬地说道。
“张豪同学，选店眼光真不错，平时是不是常带小钰来吃？”
走在左侧的一个马尾辫女生，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
话里话外，句句试探。
朱钰轻轻推了她一下，笑着说：“别乱讲啦，今天是张豪第一次请我吃饭。”
“那有了第一次，肯定就有第二次咯，真让人羡慕。”
几句不咸不淡的调侃，在张豪耳朵里却听得像赞歌一般悦耳。
这些动听的称赞，就像一针强心剂，瞬间击中了他那颗脆弱又渴望认同的心。
从小到大，他何曾被这么多女生围着，被人用这种带着羡慕的语气夸赞过？
那点因为预算崩盘带来的恐慌和焦虑，在虚荣心急剧膨胀的浪潮下，被暂时冲垮了。
钱总是能解决的，大不了就去找人借！
张豪忽然觉得，今晚自己就像个主角，被鲜花围绕，被灯光追逐。
他故作随意地摆摆手：“嘿，也没啥啦，主要是这地方环境好，适合朋友聚聚。”
张豪努力模仿着林燃那种漫不经心的腔调。
腰板挺得更直了，脸上控制不住地浮现出得意的笑容，刚才的冷汗仿佛也蒸发掉了。
“大家随便坐，想吃啥就点，今天咱们高兴！”
被捧得飘飘然的张豪，脑子一热，完全忘记了钱包的窘迫。
另一边，女生们兴奋地放下包包，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各种烤肉、海鲜、甜点，甚至还准备点几瓶进口的啤酒。
“来点烤牛肉好不好？”
“大虾！那个刺身看着就高级！”
“蛋糕我要提拉米苏，还有这个巧克力慕斯也来一份！”
“喝点酒嘛！进口的那个德国黑啤——我早就想试试了！”
六个女生，六张嘴，一个个拿着盘子，夹子，各自奔赴取餐区。
原本空着的桌子，很快被陆续端上来的食物，堆的满满当当。
而就在这时，一个服务员走上来，笑容依旧温柔：“您好，各位贵宾，本店餐标八十元一位，请先来前台结一下账哦～”
几道目光齐刷刷落到张豪身上，似乎等着他掏钱包、付钱。
张豪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清醒了。
“现……现在要交吗？”
服务员微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呢，先生，我们这边一向是先结账的。”
张豪整张脸热得像火烧，耳朵都在发烫。
他根本不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林燃是什么时候交钱的，他当时只顾着吃了。
女生们投来的若有若无的目光，让他感觉如芒在背，刺的他坐立不安。
张豪死死绷住脸皮，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艰难起身。
“你们先吃着，我去……结一下账。”
可就在这时，一旁的朱钰忽然开口了。
“张豪，第一次就让你请客，有点不好意思，不如……我们AA吧？”
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仿佛天降甘霖，张豪差点没当场热泪盈眶。
可下一秒，孙雅就哼了一声，语气带刺。
“什么意思啊小钰？你不是说有人请客才来的嘛？怎么现在又说AA？你不会在逗我们玩吧？我今天都没带钱呢！你要不就帮大家垫了呗？”
话音刚落，餐桌边瞬间安静了半秒。
朱钰表情迟疑，脸上露出几分为难。
她看了张豪一眼，欲言又止。
张豪脑子一热，直接挺胸拍了拍自己胸口：“嗳！哪能让女生掏钱啊？你们吃你们的，我来结账就行！好好吃！别担心！”
他故作大气，拍了拍胸口说道。
孙雅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哟，张豪同学挺有实力的嘛，那我们就不客气啦～”
说着，她故意歪了下身子，手肘撑着桌面，脸颊靠在掌心。
胸口往前一压，衣领口微微张开，露出一道朦胧的沟壑。
张豪看得眼神都有些发直，一时间更是脑子发烫，嘴里顺势就飘出了句。
“没……没事，请几位美女吃饭，是我的荣幸，就算把我吃破产，我都心甘情愿！”
孙雅轻笑出声，故意夸了句：“小钰，你眼光真不错，朋友挺大气的嘛。”
朱钰微笑着，没有接话，也不再提AA的事。
气氛忽然冷了几分。
几个女生各聊各的，把张豪晾在了一边，像是突然从主角沦为了背景板。
张豪干笑了两声，搓了搓手，道：“那个……我先去结个账，大家别客气，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说完，他朝服务员那边走去，脚步虚浮得像踩在云上。
刚走出包厢，张豪就立刻拉住服务员，压低声音。
“不好意思，你们厕所在哪，我先去一趟，回来结账。”
服务员面带微笑，礼貌指了指：“这边左转，最里面就是。”
张豪点了点头，几乎是小跑着冲进洗手间，选了个最里面的隔间，一头钻了进去。
“嘭”地一声门锁上，他长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就湿透了。
汗水顺着脊背一直流到裤腰里。
他掏出手机，连按了好几下才把屏幕点亮。
张豪手指颤抖地点开QQ。
借钱，必须立刻借钱！
他第一个划过的头像是林燃，但很快又滑走了。
不行，不能找老林，那太丢人了。
接着是宋哲明，脑子一晃，就想起那家伙平时看人的高傲劲儿。
这个更不行。
至于周凯，张豪犹豫了一下，也放弃了。
周凯平时天天吃泡面，啃馒头，实在不像是有钱的主。
他继续往下翻，看到了以前的高中同学亮着头像，当即便哆嗦地打字发消息。
【宏哥！江湖救急！借我500！真急事，下个月一定还！】
消息发出去后，他握着手机的手几乎在发抖，眼睛死死盯着对话框。
三秒钟，五秒钟，十秒——终于，对方回了。
【哎，张豪，不是不帮你，我这月也快断粮了……剩几十块撑月底呢……真的爱莫能助。】
张豪的心像突然被掏空了一样，整个人差点蹲了下去。
他不甘心地又往下翻，找到一个个老朋友，老同学，亲戚好友，挨个点进对话框，一条条消息发出去。
【老同学在吗？最近手头方便吗？借我500，十一就还！】
【王哥在吗？我是八班的张豪，以前咱们一起打过台球，能借我五百块吗？我十一回来就还你！】
【表哥，是我，小豪。遇到点麻烦，能不能借五百，命悬一线……我回家立刻还你，感激不尽！】
发出去的一瞬间，张豪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头顶排气扇发出嗡嗡的噪音，仿佛越来越响。
薄薄的隔板外面，是各种混杂纷乱的声音。
推门声、打火机点火声、有人打电话说着“啤酒喝完了没”，还有女生笑声飘进来。
每一道声响落在张豪耳朵里，像钻头，像钉子。
他头晕了，膝盖发软，仿佛连空气都变得黏腻而沉重。
忍不住蹲下身，腿已经开始发麻。
就在这时，手机震了一下。
他一惊，赶忙点开，是那个表哥。
【你小子又惹啥事了？行吧，五百，转你支付宝了。十一记得还钱，不然我告诉你妈。】
紧接着，支付宝提示音响起。
“支付宝到账，500元。”
张豪看着屏幕上那个数字，加上自己原本的205块，总共705块！
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所有焦虑和羞耻。
冷汗停了，心跳平复了，甚至比之前被女生们夸赞时还要膨胀！
他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张豪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从隔间中推门而出。
走到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猛地掬了几把冷水拍在脸上。
水珠顺着下巴往下滴，他抬起头，看向镜子里那个自己。
脸色苍白，头发被汗打湿贴在额头上，眼睛有些发红。
那一瞬，他甚至认不出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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