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又是弃城而逃

第三百六十六章，又是弃城而逃

李清照确实是病倒了。

病的还挺严重——仅存喘息。

第二天，韩复来继续码字。

【建炎三年，秋。】

【建康。】

【药渣的气味如同一条粘腻的蛇，盘踞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久久不散。】

【李清照躺在榻上，觉得自己的魂魄仿佛也刚刚被熬煮过，轻飘飘的，只剩下一具空洞而沉重的躯壳。】

【“明诚……”】

【她唇齿间无声地碾过这个名字，就算这个人懦弱胆小，但也是和她相依相伴了二十多年的至亲，更是志趣相投的知己。】

【扪心自问，赵明诚对自己，确实已经够好了。】

【巨大的悲恸和连日的操劳，李清照终于病倒了，来势汹汹。】

【医者说是“悲劳交加，邪气入腑”。】

【她在高热与寒颤的交替中浮沉，时而看见青州归来堂下，他们共同校勘题跋，点评前人，写词做对。时而看见江宁那个耻辱的夜晚，他缒城逃遁的背影。时而又看见池阳江边，他独自登舟赴任，回头望她那最后一眼。】

【生与死的界限，在她病中变得模糊。】

【一阵急促的咳嗽将她拽回了现实，她撑起身子，侍女连忙端来温水。透过支摘窗的缝隙，她看见庭院里一株梧桐，叶子正一片片凋零，在萧瑟的秋风中打着旋，无力地坠落。】

【像极了这个飘摇的王朝，也像极了她的命运。】

【但，她不能就这样倒下。】

【她的目光缓缓移向房间角落，那里整齐地码放着几只硕大的箱箧。】

【那是他们从青州带出的珍藏，是历经战火、匪患、一次次甄选舍弃后，幸存下来的精华。两万卷书，两千卷金石拓片，还有那些夏商周鼎彝——那是明诚的命，是他未竟的志业，《金石录》还需要继续校勘、整理、付梓。】

【她知道接下来该做什么了。】

【洪州，明诚的妹夫李擢以兵部侍郎的身份驻守在那里，相对安稳。】

【将这些遗物运往洪州托付，是当前最稳妥的选择。】

【这不仅仅是投奔，更是一场庄严的托付。】

【她是这些文物唯一的守护者了。】

【窗外，北雁南飞，发出凄清的哀鸣。】

【李清照说走就走。】

【再次整理好车辆，带着不多的仆人，朝着洪州蹒跚而去。】

【经过两个月的长途跋涉，李清照终于到了洪州。】

【见到了赵明诚的妹夫，李擢。】

【不管是因为赵明诚的面子，还是因为李清照的才气，或是因为士族的互相扶持，李擢热情接待了李清照，并妥善地安排的住所。】

【李清照终于在洪州有了安身之所。】

【那些金石收藏，也终于可以停下奔波的脚步了。】

【一个月后。】

【冬。】

【赣水之畔的洪州城，弥漫着一种比朔风更刺骨的恐慌。】

【李清照在宅院里，正钻研着一只商周鼎。】

【青铜沉默，仿佛在哀悼它即将到来的命运。】

【“夫人！夫人！”  侍女气急败坏地冲进来，脸冻得通红，却不及语气里的万一惊慌，“金兵……金兵距城不足百里了！城里都在跑！”】

【李清照的手一颤，猛地站起身，眼前一阵发黑。】

【她扶住箱沿，稳住身形，声音嘶哑：“李侍郎，他那边如何说？”】

【侍女带着哭腔：“李大人府上……已经人去楼空了！听说……听说昨日便已出城！”】

【最后一丝希望，倏然熄灭。】

【弃城而逃，又是弃城而逃……】

【她投奔洪州，便是因妹夫李擢身负守土之责，总以为能得一时庇护，为这些文物寻得一处安身之所。】

【岂料，竟是这般结局。】

【守城长官先行遁逃，洪州，已是一座不设防的危城。】

【李清照的声音陡然拔高，紧张道：“快收拾！只拣最紧要的！书册、拓本，还有……还有这几件青铜器！”】

【仆人们慌乱地行动起来。】

【李清照亲手将《赵氏神妙帖》裹入怀中，那是明诚当年“典衣”换来的至宝。】

【她的手速极快，却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每一件被拣出的器物，都像是从她心上活活撕下的一块肉。】

【城外的哭喊声、马蹄声、车辆撞击声越来越近，汇成一股毁灭的洪流。】

【终于，再也无法拖延。】

【李清照被仆妇几乎是架着上了那辆简陋的马车。车夫狠狠一鞭，马车猛地向前冲去。】

【在颠簸中，她回头。】

【透过扬起的车帘，她看到了她一生都无法忘却的景象：那处宅院的大门被逃难的人群冲开，她遗留下的箱箧被翻倒、踩踏。雪白的书页如同破碎的蝴蝶，在寒风中四散飞舞。厚重的竹简被践踏进泥泞。那些她甚至来不及多看一眼的陶器、砚台，在混乱中发出清脆又沉闷的碎裂声……】

【她仿佛看见，明诚的影子就站在那片狼藉之中，穿着他们初识时的青衫，温和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责怪，只有无尽的悲凉。】

【然后，他的身影随着那些飞舞的书页，一同消散在洪州城阴霾的天空下。】

【马车疾驰，将那座沦陷的城池，和她的半生心血，远远抛在身后。】

……

赵明诚死前确实写了首诗，但没有记录，作者菌也没能力乱编。

李清照记载：余悲泣，仓皇不忍问后事。八月十八日，遂不起。取笔作诗，绝笔而终，殊无分香卖履之态。

可以看出的是，这个绝笔诗，交代的不是家事，那就只能是关于金石的内容了。

分香，是指把熏香分给妻妾。

卖履，是指让妻妾们闲着没事的时候学着编织草鞋去卖，以此谋生。

这是个曹操的典故，讲的就是曹操死之前，详细琐碎地交代身后家事，对家人的详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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