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冷暖自知

开工仪式定在属马的那天，工人提前到了矿山上，洞口的位置已经选好，对面是一片视野开阔的地方。工人们住的房子盖在洞口的左上方，右下方是通往县城的公路。食堂很宽，四周敞开着，没有遮挡物，更像一个宽大的凉亭。

到了举行仪式那天，矿山大大小小的老板都赏脸去参加了，向阳带着工人跟着老板一起在指定的地方用铲子挖下新土，大老板亲自在洞口点上香，所有的事情准备就绪后，二老板点燃了炮仗，大老板大声地喊着：“开工大吉，一切顺利。”彝族男人们用彝族话跟着喊：“嗦嗦！嗦嗦，嗦嗦……”（嗦是万事顺遂的意思）彝族男人的声音混合在一起浑厚有力，穿透静寂的山谷。

参加开工仪式的人里面，有几个比较显眼，他们在大老板面前大谈特谈打进尺的经验，杨业林甚至对向阳说：“向阳，以前我有过打新坑的经验，可以传授一些给你的，等会儿我们边吃边聊哈……”

说完打进尺的经验后，杨业林准备去给老板敬酒。他满脸堆笑地说：“祝各位老板一切顺利，财源滚滚来，敬刘哥一杯，我先干为敬。”

刘老板喝了一小口，杨业林一饮而尽，然后举起空酒碗说道：“我们彝族男人就喜欢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说起打进尺来真不是吹牛逼，打进尺的经验我丰富得很，我开始干矿的时候，向阳怕还在学校里面享福呢，哎！我就是书读得少了，没有向阳认识的字多，要不然的话……”杨业林喝得有点多了，说话明显失了分寸。

“杨兄弟，你的酒没有了，过来大哥再给你倒一点，看着你有点喝高了，还能喝不，不能喝的话可以吃碗饭了，别喝酒了，能喝的话继续喝酒，少说话多吃肉啊。”向阳那位经验丰富的大哥杨文杰幽默地打断了杨业林的话。

“说起干矿啊，怕是我们这几位老师傅的经验更丰富一些，叔，你们几个在矿山干了多少年啦？”杨文杰随口问道。

一个师傅淡淡地回答道：“我们几个干了二十多年了，在矿山上什么活都干过，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经验我们倒是有些的。”说完他看着旁边的几个师傅。

“是的是的，我们几个都是向阳的亲戚，他大哥一喊我们就跟着过来了，来跟着他们年轻人一起干，我们有力气的出力气，没力气的多动动脑子，脑子好用的多出出主意啊。”另外一个师傅附和着说。

说话的师傅看起来四十多岁，皮肤黝黑，眼神平静，说话不卑不亢。

杨文杰接过话继续说道：“矿山上什么人都需要，有力气的，有经验的，有智慧的，有知识的……希望我们在两位老板的带领下，团结一致，早日打到矿线，大家一起发财，来干杯。”

“大哥说的话就是我想说的了，来来来，李哥，刘哥，还有坐在这儿的几个师傅，在老家你们都是我的长辈，在这儿同样也是，以后我如果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们要多多包涵，多多指点，我会虚心接受的，我敬你们一杯，希望大家合作愉快，早点打到大矿。”向阳端着酒杯真诚地说。

开工仪式结束后，人也喝醉了一大半，两位大老板都回了县城，矿山的小老板也各自归位，杨业林被一个兄弟扶着回去了，他真的喝多了。

新坑可不是那么好打的，那座山上石头多，土是很黏的那种红土，在红土地里打进尺特别费铅钢和钻头。

两个老板再次到矿山时，向阳跟老板如实反映了情况，李老板说：“只要能打到矿，费一点没关系，以后能收回来的。”

刘老板声音又粗又壮地说“你们做事情要有进度，不要天天停留在一处，我看你们打得也太慢了，要再快一点啊。”

向阳肯定地对刘老板说道：“我们办事，老板只管放心，现在有几十个工人轮流换班上，白天晚上都在干，只是这种土质很难打，我每天都跟着他们进去干，一天才睡几个小时呢！刚从洞里出来时个个身上都沾满了红泥浆。”

“你们很辛苦，我们看得见的，打到矿以后，少不了大家发财的机会，加油好好干。”李老板那样说，是因为他们签有协议，一旦打到矿，老板和向阳六四分成。

刘老板坐在凉亭里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抽完一支就往凉亭下面吐一口唾沫，接了一个电话后站起来就走了。

“诶诶！刘哥这是又去哪儿了？刚才还看见他坐在凉亭里抽烟的嘛，只一小会儿的时间便不见人影了！”杨文杰随口嘀咕道。

“老刘可能去昆明了，他可潇洒着呢！房子到处买，到哪儿都有女人伺候着，估计现在又是让哪个女的给叫走了，他也不比你们轻松呀！要应付那么多女人，够他累的，嘿嘿嘿！”李哥感叹地笑着说。

“李哥，很少见你出去玩呢！看着你不像老刘呀！”杨文杰和他开着玩笑说。

“我没老刘有钱，也没他能折腾，我觉得女人多了特别麻烦，所以呢就守着你嫂子和孩子过啦！”李哥说完用手扶正他的眼镜。

工人们不知道李老板叫什么名字，都跟着向阳叫李哥。李哥温和的脸上常常挂着笑容，戴着一副小小的金边眼镜，看起来温文儒雅的，从来没听见他大声骂过哪个工人。

李哥看着林逸凡的肚子问道：“妹子，有几个月了？看着快要生了，得去城里住了，老大也该上学了吧，学校找好了没，如果没有的话我可以帮你走走关系的。”

“谢谢李哥，已经找好了，跟一个朋友家的小孩一起上幼儿园，有个熟悉的小伙伴，孩子适应得快一点。”林逸凡感激地说。

她确实该离开矿山了，大的孩子到了该上幼儿园的年龄，再过两月小的也要出生了。向阳在县城里租了一间房子，从那以后，她在石屏便有了一个遮风挡雨的家。

平时她还是继续帮他们采购蔬菜，周末的时候，趁着送菜的机会她又带着孩子去矿山上。张林一见到她就开玩笑地说：“嫂子，我刚才睡午觉还梦见你买杨梅来给我们吃呢！没想到一醒来就看见你了。”

“瞧瞧，这张嘴像抹了蜜一样，吃了水果是不是更甜啊！”林逸凡笑嘻嘻地说。

去矿山的时候，她都会买些水果犒劳犒劳大家，张林和工人们一样，期待着周末，因为周末一到，林逸凡就要去矿山。石屏当地的水果很便宜，都是自己家里栽种的，有时候卖菜的大妈还会请她去地里采摘杨梅桃子，每次她都会采很多，带去给矿山上的兄弟们。

林逸凡知道他们打炮眼很辛苦，洞里的水滴个不停，炮工身上的衣服从打炮眼开始到结束都是湿的，手上也被磨出血泡。工人辛苦，向阳同样也辛苦，他一点都不敢松懈，跟着工人一起干活，什么事都亲力亲为，连脚上都被水靴磨出了老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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