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太后反悔

清晨，紫禁城大门缓缓开启，连绵不绝的车驾驶出宫门。

刚刚升起的朝阳，些许晨光洒在明黄的仪仗上。

随行的嫔妃马车按位份依次排列，车帘低垂，看不见内里面容，唯有车前宫牌隐约透出身份。

车队往前行进一段时间后，眉庄微微掀开车帘一角，望着车帘外渐次退去的风景。

“娘娘，皇上派人给娘娘，还有云昭公主和六阿哥送来些京白梨，说是宛平县刚进上的，最是清甜解暑。”

眉庄转头看一眼采月手上的果篮，见确实是个个饱满圆润，透着沁人的水光，轻轻点点头。

“搁在阴凉处，等到了园子再处理，别让太阳晒着坏了。”

采月应下，将果篮安置在放冰鉴的角落里。

然后又走回眉庄身旁，眉庄望着窗外流动的树影，声音低而轻柔，似自语。

“这次太后娘娘又不打算一起去园子，宫里一到暑夏就闷热难耐，太后娘娘年事已高，今年从夏初就一直身子不爽，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太后娘娘的病情。”

眉庄指尖在车窗边缘轻轻一叩，眼神看着采月，明明没有任何不好的情绪，却实实在在让采月感觉到眉庄眼神中的压力。

当然采月知道这份压力不是冲着她来的。

“就像这么好的京白梨，不知道太后娘娘和宫里没跟来的公主阿哥们，能不能也尝上一口。”

采月镇定自若地接过话头。

“这日头渐渐热起来，越往后暑气愈重，连明漪表小姐这样平日康健的，最近身子都不太好，西三所都报了两次病，更何况太后娘娘。”

“不过好在老太爷特意请人给表小姐看过，开了些调理的方子，已经稳住病情，过两日就能好转。”

眉庄眼中不怒自威的神情，终于松动些，微微颔首，从前几日开始就一直不悦的心神，终于稍稍平复。

眉庄放下车帘，微风吹起眉庄的发丝，发丝拂过她的眉梢。

眉庄闭目，想起前几日太后召她到寿康宫的事。

隆科多死后，太后越发深入简出，整日礼佛诵经，请安什么的一律全免。

不过显然诵经念佛是洗不干净欲网情牢和手上血迹的。

眉庄时隔多日再次进入寿康宫，太后是在寿康宫的佛堂里见的眉庄。

香烟缭绕中背影消瘦很多，手持佛珠缓缓转动，一声声木鱼敲得极慢。

太后比上次隆科多来寿康宫请安时，憔悴的不是一点半点。

就是不知到底是为了隆科多和李四儿的死。

对，是太后让人抓走的李四儿。

还是因为之前沸沸扬扬被牵扯到明面上的那些流言。

眉庄请安后，太后一直坚持念完一整篇经文才，才低声道。

“前段时间准噶尔犯边，皇帝派去西北的那批人，兆惠也在其中。”

“臣妾听说了，舅舅还特意去见过兆惠，说他确实是个难得的将才，对他十分满意。”

太后微微点头，指尖不停捻动佛珠，佛珠一粒粒滑过指间，发出细微的脆响，

“再有本事，做的也是拿命去搏的差事，难免有个马失前蹄，这次回来，哀家还是希望他成婚后再出征，好歹让家里有个盼头。”

眉庄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几分。

晏明漪还只有十二岁，乌雅兆惠也才十六岁，谈婚论嫁实在太早。

而且人家怕战场出意外，早成亲也是找年纪大一些，有生育能力的女子，尽快为家族延续血脉。

自然不是和一个十二岁，身体没有发育完全，还是孩子的小丫头成亲。

眉庄垂眸，掩去眼中冷意，再抬眼时，眼神已恢复平静，但明显比刚才进来时多出几分克制，

“太后慈心，可兆惠少年心性，如今正是建功立业之时，这时候定下亲事，免不了让他分心，岂不是耽误他的前程。”

“而且，皇上已经给兆惠和明漪赐下婚约，名分什么的，倒也不急在这么几年。”

从一开始在明漪和乌西哈之间，太后看中的就是出身富察家旁支的乌西哈。

但缘分这种事，冥冥中自有天定。

乌西哈和兆惠谁都没看上对方，反倒是兆惠和明漪直接对上眼。

从明漪开始进宫伴读，兆惠到皇帝身边当差起。

两人在太后寿康宫也见过几次，越来越觉得对方颇为投缘，眉眼间更多几分默契。

但太后虽然因为和眉庄的合作，勉强答应这门亲事，心底却始终对明漪存着几分轻慢。

总觉得兆惠应该配一个满八旗中更显身份的贵女，而非明漪这个连汉八旗都不是的汉女。

之前就暗示过眉庄一次换人，但眉庄没有任何据理力争，只是直接出手让她知道。

前朝没人的乌雅氏，和如今的晏家大小姐，谁挑谁。

再找机会从皇帝那里要来订婚旨意。

原本随着前朝沈家晏家的蒸蒸日上，还有眉庄在后宫的一再得势，太后已经很久不再提起换人之事。

可眼下兆惠从西北走一圈回来，军功加身，走出四九城，有得是沈晏两家手伸不到的地方。

太后的心思又活络起来。

可眼下眉庄的一番话，却直接将太后还没有开口的话堵了回去。

之前还有的谈，现在如今赐婚圣旨在先，若再行更改，可就不是之前私下商议那么简单。

太后闻言，指节微顿，佛珠停在半空，终于回头睁眼看向眉庄。

眉庄对上太后的眼神，瞳孔一缩，脊背瞬间微微弓起。

那是野兽面对敌人时的本能戒备。

太后之前哪怕情况再不顺，和眉庄背后的利益博弈再激烈，也始终维持着表面的慈和。

保持着太后身份，天然高一维度的体面与尊荣。

从不曾如此直白显露寒意，可此刻，那层薄纱被撕开一角，太后眼底的冷厉如霜刃出鞘直逼眉庄心口。

眉庄对上太后的目光，没有丝毫怯意。

“娘娘可是想让兆惠和明漪先定下婚事？”

“哀家记得，你那圣旨上并没有写兆惠的名字。”

眉庄对太后的反问，从容一笑。

“娘娘记错了，兆惠和明漪已经私下走过庚帖，圣旨上自然早就写上名字。”

圣旨在晏家，有没有名字，加谁的名字自然是眉庄说了算。

太后盯着眉庄的目光久久未语，殿内烛火微微摇曳，映得她脸上光影明灭不定。

半晌太后转回身，指尖一动，佛珠轻响，继续诵经。

一直到太后又念完一卷经书后，太后才缓缓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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