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爱恨交加
周五中午,汪静打电话说丁野回广州过周末,约陈溪下班后一起吃晚饭。大约七点,陈溪到了东直门簋街,找到约定的家常菜馆,进门便看见汪静正坐在窗前的一张桌子旁向她招手。
“怎么想起来要来这里吃饭?”陈溪在她对面坐下,用手指抹了一下自己跟前的桌面,感觉有些油腻,不敢把胳膊肘放在上面。
“丁野带我来过这里——这家伙现在把北京摸得比我们还熟!他们这里的家常菜做得的确不错,还有一些京城小吃也挺地道。”汪静见陈溪用纸巾擦过台面,又拿起筷子仔细查看,不由得笑道,“平民大排档你就将就点儿吧!我就是想带你来‘接接地气’。”
陈溪笑了:“你这样一说,我倒真的发现自己这两年养尊处优惯了,是有些臭讲究。OK,快点要两个好菜吧,真的饿啦!”
一名服务员走到桌边点菜,汪静看着菜单说了几个曾经吃过的菜名,又问陈溪:“你想喝什么?”
陈溪侧过头看了下菜单,指着页面,坚定地说:“就要这个——二锅头!”
“啊——你当真啊?今天受什么刺激了?”
陈溪一挤眼,道:“你不是说带我来接地气的嘛,我没喝过,不能尝尝啊?就我们两个女人,你怕什么?”
汪静撇了撇嘴,扭头叫服务员拿酒。男服务员刚刚从邻桌拿来一个简易的鲜榨果汁广告单要给她们看,听汪静要一瓶二锅头,看了看两个衣着文雅、柔气十足的淑女,又认真确认了一遍,没再吱声,收起所有菜单走开。
凉菜很快上来,服务员又拿来一小瓶二锅头和两只空玻璃酒杯,放到桌面上便走了。汪静打开酒倒给陈溪,陈溪喝了一口,咽下去没事,酒气反上来辣得她眼泪都要出来,接着不住地咳嗽。
“哼,喝不了吧?赶紧吃口豆腐压压。”汪静急忙帮她夹菜。
陈溪塞了几口菜下去,不得不承认喝不了,又点了两罐杏仁露。
热菜很快上来,两人边吃边聊,陈溪随口问汪静最近和丁野的感情进展如何,汪静忽然神情黯淡,不作声,拿过酒杯给自己倒了杯二锅头,一饮而尽,也咳了两声。
陈溪眨了眨眼,小声探问:“你……不会是受刺激了吧?”
“没有,只是想给自己壮壮胆。”汪静又喝了口杏仁露清清嗓子,“不然,我都不一定有勇气面对未来……丁野的父母不同意我们俩,我都想放弃了,丁野不干。这不,他回家说是要和父母好好谈一谈,其实是去偷户口本的——他非得要我同意……和他……‘隐婚’。”
“这个丁丁!”陈溪又眨了下眼,努着嘴说,“这还真像是他的作风……”
“唉……郁闷!”
“得了吧!这有什么值得郁闷的?你应该欣慰才对!有个男人愿意为你赴汤蹈火——多有面子的事啊!”
“找扁啊你?!”汪静伸手打了下陈溪的手,“我这儿正犯愁呢,你还说风凉话!”
“大姐——我由衷的感言怎么让你听成风凉话了呢?”陈溪嘟嘴,一副无辜表情,“人家不惜跟家里反目也要捍卫和你的爱情,你还在这里庸人自扰……这要是换了我家那个死鬼老公,能在他家人面前替我说两句公道话,我肯定会感动得晕倒!哼,可惜不可能!”
汪静笑了一下:“先不谈我了。听你这意思,好像最近又对人家有意见了,难怪刚才也学着借酒浇愁……哎,你今晚不给他做饭,他没意见吧?”
“拜托——我又不是煮饭的老妈子,下了班他还控制我的考勤啊?提前跟他说过了,他也约了朋友一起吃饭。哼,还不知道他会跟那个姓谭的狐朋狗友怎么是非我呢!”
“怎么,签完了那个约法协议,你们俩还在闹别扭啊?”
“哎哟——别再提那个‘卖身契’了!”陈溪塞进嘴里一小块鸡肉,用力嚼了嚼,咽下后又说道,“现在他可真是有章可循,肆意发挥了!在家里总是装得深情款款的,到了公司就成了耀武扬威的变态法西斯!搞得我现在上班一进公司,就像是回到了万恶的旧社会……”
汪静边听陈溪“控诉”,边瞧着她一脸有模有样的愤慨,又忍俊不禁:“呵呵,天天让你挨巴掌可又有甜枣吃,看来方浩儒这个‘人格分裂’还真是有水平!”
“哼,可不是嘛!”陈溪略带自嘲的口吻,“就他有这能耐可以厚此薄彼地对待同一个人,在家里快要被他捧上天了,一上班又被他扔进万丈深渊——我呀,天天都在玩‘蹦极’!唉……回想当年被梁若清丢到那个‘废品收购站’,我现在在公司的境遇甚至比那时更糟!梁若清算是个笑面夜叉,至少表面上还装得慈眉善目的;而我这位亲爱的老公呢,就是个表里如一的剥削阶级大魔头,天天张着血盆大口要吃人!唉……也不知道我这回能不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汪静笑而不语,低头吃了口菜。
陈溪接着又开始列举起方浩儒的累累罪行,不知不觉间将小酒杯中的剩酒喝完,或许是酒精作用,随即大发感慨:“再想想以前在NST总部,我对着那个‘奸人菜’都无所畏惧,如今却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越来越没出息!”
“净说傻话!”汪静笑道,“那能一样吗?姓蔡的是不折不扣的‘阶级敌人’,你巴不得痛打他一顿才开心。可方浩儒呢,现在是让你爱恨交加,当然狠不下心来……”
“嘁,得了吧!要不是我这人讲信用,早就不理他了!”陈溪翻了下眼睛,一脸的轻视,“什么狗屁约法!真的耍赖不玩了又能把我怎么着?这个死家伙,我之前对他都有点崇拜了,自己稀里糊涂地也变得慵懒起来,居然真会听他的话要待在家里生孩子……唉!也不知道那时候中了什么邪,简直就是自甘堕落!”
汪静伸手夺下她手中的空酒杯放到一边,略带训斥的口吻道:“才喝了多少啊,就开始说胡话了!你也别嘴硬了,必须得承认:你曾经在他身上找到了一种女人的归属感。而你所谓的‘自甘堕落’,其实是每个女人对男人动心之后的惯性表现,沉溺于和他的缠绵之中,变得娇气、依赖、弱不禁风,同时又将他奉若神明、唯命是从。不过这也没什么,你就多想想,有了这种种的情感体验,你的人生才完美嘛。”她又低头喝了口饮料,“老实说,我和丁野的感情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你也了解他,他有时也挺倔、挺拗的,常常会冲着我发火。我呢,就当是喝了口凉水。说到底还是因为对他动了真情,就像你对方浩儒——拿他们是一点儿办法没有……”
“可你们不一样啊!丁丁一向支持你工作,容许你有自我施展的空间,你没有翅膀的时候他会托着你飞。而那个臭Michael呢,就是一根绑着我的风筝线,巴不得我摔得头破血流回来对着他哭……”
“哪儿有那么夸张啊!人家顶多是用点儿‘刚柔并济’的小手段,一方面不让你飞得太高,而另一方面肯定会接着你不让你摔疼了。如若不然,就凭您大小姐的个性,绝不可能真的放不下他!”
陈溪挑起秀眉,故作不屑地嗤笑一声,没说话,连灌了几口饮料。
汪静努嘴看了她一眼,又道:“这样,我们来做个小讨论:心理学上,人的三种自我状态你肯定知道吧?‘成人自我’‘家长自我’和‘儿童自我’,你认为方浩儒现在在你们两人的关系上,主要处于哪一种自我?”
“家长自我!”陈溪转了下眼睛,“而且还是‘控制型家长自我’——就爱发号施令、支配人、独裁、专制、霸权主义……”
“行啦!别喋喋不休的。”汪静瞪了她一眼,“亏你还是做HR的呢,连人的心理都没研究明白!你那位大男子主义的老公,实际上正处于‘儿童自我’的状态——你没看出来吗?”
“儿童自我?”陈溪又转转圆溜溜的大眼睛,继而摇头,“不像。没见他哪里有天真无邪的表现……要真是,也是个顽劣乖戾的‘问题儿童’,反正不是听话的好孩子!”
“少耍贫嘴!我的意思是说——他现在貌似处于一种‘家长自我’而强制你服从他、按他的意志行事,或许以前的确是出于家长心态,想更好地爱护你,因此凡事替你做主,可是现在,显然已经转变成‘儿童自我’了,而且不是‘服从型儿童自我’,所以他不会听你的话。他现在的专横,其实就是‘撒泼型儿童自我’的表现,任性、蛮不讲理。因为他是男人,这种状态往往和‘家长自我’界限不清,但‘控制型家长自我’强制你听从,是以你为核心,认定这样做是为了你好。而他现在,完全是以他自己为核心了,不断地打压你、要你听他的,分明就是一个孩子要求被迁就的心态。”
“嗯……好像是这么回事……”陈溪若有所思,撇了撇嘴。
“所以呀,你都没搞清楚对方的心理状态,就急于跟他对着干,以为他是不明事理的‘家长’也随之逆反,到头来你们就变成两小孩儿掐架了——这问题能解决吗?”
“那我能怎么办?变成一个‘安抚型家长’去哄他、顺着他的心意——那我不是真的要下岗了?”
“起码你得先避让一下不能深化他的叛逆心理啊。要不然你怎么做?这个‘大孩子’个头儿比你高,力气比你大;阅历不比你少,智商不比你低,现在权力还在你之上——你软、硬件都拼不过人家,除了能勉强斗智,斗勇都没戏!”
陈溪叹了口气,臂肘撑在桌面上,用手托起一脸郁闷接着发牢骚:“唉!家里有这么个不懂事的‘大宝宝’,我这当家长的能不头疼嘛……”
汪静忍不住笑着打了陈溪一下,两人嘻嘻哈哈地又贫了几句。
“说回正题吧!”汪静喝了口饮料继续道,“感情互动中的男人女人,都会有角色的交替互补,男人有时候是兄长、父亲,可有时候就会像个小弟弟或者儿子。所以和他一起的女人,也得会随机应变地调整自己的角色,时而从姐姐变妹妹,时而又要从女儿转为母亲。不光是你的方浩儒,丁野本身就比我年龄小,像弟弟和儿子的时候更多。我也无所谓了,至少他还是会有给我当哥哥和父亲的时候。你其实要比我幸福多啦!过去的这两年,你在婚姻和家庭生活中几乎就是个完全被他宠护的小女孩儿,这一点我早就告诉过你。现在,考验你的时候到了——眼下这个‘孩子’,打不过也骂不赢,所以你用‘控制型家长’的那一套对他不会起作用。只能尝试做个‘安抚型家长’,但你又不能完全迁就他,否则就失去了自己的底线——要把握这个尺度,还真是挺有挑战性!不过你要是攻克了这道难关,相信也会在婚姻的层面又长进一步。”
陈溪想了想,少顷又道:“我有办法啦!咱们讲员工的激励方式时不是有个‘胡萝卜加大棒’的概念吗,我现在仔细想想,Michael如今对我就是这种手段——在公司用大棒赶我,又在家里挂根胡萝卜……哼,他拿我当‘驴子’,我也这样收拾他!不过鉴于他现在的犟驴状态不适宜用大棒,我干脆就用胡萝卜兼做武器,表现好了给他啃一口,表现不好就直接用胡萝卜香喷喷地揍他一下!”
“什么意思?”汪静一皱眉,“拿胡萝卜揍人家,还是香喷喷的……你又有什么鬼花招了?”
“鬼花招就是——独门独派、万法自然的‘陈氏太极拳’!哼,保准儿打得他跪地求饶!”陈溪一扬眉,夹了一大块牛肉塞进嘴里,有滋有味地嚼了起来,见汪静正挤着眉头嗔怪地瞪着自己,又像调皮的孩子一样咯咯笑开。
“唉,丁野说的还真没错——方浩儒守着你这么一个鬼马精灵,也是够他伤脑筋的……”汪静白了她一眼。
一句话勾起陈溪对童年的回忆,想起自己当时是如何欺负丁野的,又是一阵自我陶醉的笑声,末了又道:“得啦,不说我啦!你真的决定和丁野结婚啦?”
“呵呵,尝试一下吧……”汪静耸耸肩。
“什么话啊?!婚姻哪有随便尝试的?再说丁丁这样的好男人,得到了就是赚到了!怎么你还拖泥带水的?”
“我也不知是怎么了……突然发觉,其实自己非常脆弱,缺乏勇气。”汪静垂下目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二锅头,抿了一小口,皱了下眉,但没有再咳嗽。
陈溪也陷入一阵沉默,随之讪然一笑:“说到底我们都是没出息的女人,什么都可以无所谓,就是感情伤不起……”她忽然又振作了一下,也为自己倒了杯白酒,“来!理会那么多干吗?今朝有酒今朝醉——先结了婚再说!”
汪静笑了笑,拿起自己的酒杯与她用力对碰一下。
两人各喝了一大口,辣得又开始咳。陈溪接着抹了下眼角呛出的泪,学着男人粗犷的口气:“嗯,好爽!”汪静也跟着应和一声:“痛快!”两人随即又哈哈地对着笑。
“对了,这丁丁一向光明磊落的,这次干吗说要和你‘隐婚’啊?是只瞒着他父母,还是也不想让大家都知道?”陈溪歪着头看汪静。
汪静看着她,目光淡然,道:“不是他,是我要求这样的。除了好朋友,我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你?为什么?”陈溪有些吃惊,“我不太理解……你是怕别人闲话你们俩的年龄差距?还是你怕他心思不稳定,将来又会……我想丁丁不会的!”
“都不是。我不想让大家知道,是因为Thomas马上也快退休了,据说NST美国总部接受了中国区的提议,正考虑节省用人成本,以后不再派驻外籍高管,所以这也是我的机会。如果总部知道我再婚了,而且还没有生孩子,我怕他们……会顾虑太多。”
陈溪静静地注视着她,忽而叹了口气:“刚刚我还在感慨我们都有女人的弱点,但现在看来,你其实从来就没有打消过念头——还是要打破头顶上的那个‘玻璃天花板’……”
汪静轻轻点了下头,淡定的神情中,那固有的执着目光令陈溪确信,她仍是以前那个磐石一般的汪静。
圣诞节前的这一周,方氏集团总部里关于总裁夫妇的八卦新闻越发扑朔迷离,一时令众人真假难辨。
方姜楚楚的秘书Alice常有最新消息发布,大多是说方姜楚楚“收复”人力资源部之后,针对陈溪部门人事的“铁腕政策”,其实都是方浩儒默许的——陈溪上周让总裁在会上龙威受损,自己如今已是“掉了毛的凤凰不如鸡”;但人事经理Jenny又觉得局势并不明朗,尤其看到这几天有重要客人来公司拜访时,方浩儒总是携陈溪一同亮相,并时常有些不失体面却能显示亲近关系的举动,似乎他对爱妻仍是一往情深……Alice撇嘴,那有什么不好理解的:重要场合,当然要在人前做戏!前台两名接待员闻之也开始大惊小怪——不提,她们还没留意,一提这些,倒真是有些迹象:以前夫妇俩几乎天天一起上下班,现在却常常分开行动。可是大家再深入分析一下,又觉得缺乏根据,陈溪虽说频频挨整,可每天还是会光鲜靓丽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一副承恩阳光雨露的滋润样子,不像是被打入冷宫的怨妇。Alice不屑——没听过“死也得要面子”的说法吗?又不是貌若天仙,难讲方家大少爷现在对她没有审美疲劳……
群雌粥粥之际,Alice还摆出了一条重要线索,这一点大家倒是有目共睹——常来公司联系业务的那位姓安的高挑美女,据说是方浩儒的前女友,最近她来公司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一些公开场合中和方浩儒在话语眼神间也会时有“互动”,表现得“关系不一般”……Jenny立即咂咂嘴发表时事评论:如此看来,“爱妻”快成了冷冰冰的摆设,这“宠妾”大有炙手可热的趋势,现在都不需要再潜伏了,说不定哪天就会“扶正”!
陈溪毕竟是做人力资源出身的,对于她如今的处境,外围纷纭杂沓的各式版本她听不到也感受得到,但力求充耳不闻,更不会自甘轻贱。不过,尽管汪静的话多少对她有些疏导作用,但回到现实中对着那些让人上火的细节,总会有心跳过速的时候。那个商战中金戈铁马的气概迷得她痴痴醉醉的男人,现在竟不惜如此“残暴”地扬起铁蹄对付自己一个弱女子……而自己对他,的确如汪静所说是“爱恨交加”,若说他是个小孩子,自己还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似的纠结。
周五圣诞节,方浩儒领着陈溪和方浩佳一起到御景山庄参加会员活动,随后的周末三人就住在御景的酒店,他带她们在郊外尽情地玩乐了两天。然而周一回到公司,陈溪开会时提出有关渠道部改良销售管理软件的方案,方浩儒又是百般地挑剔、千般地不看好,并且如今他批判的方式也是“刚柔并济”,弄得陈溪气鼓鼓的,却总未达到“炸点”。
开会时方浩佳也在场,对大哥的“暴行”也有些看不过眼。晚上一回到家便跑进方于凤卿的书房,将白天发生的事告诉了母亲,要她出面,劝劝大哥别再为难大嫂。
“这种事情,我哪里管得了?”方于凤卿摇摇头,“你这个大哥啊,别看从小什么都让着你,其实他的性格最像你们爹地,是你们三个里面最要强、最霸道的。只要是他想做到的事情,有时就会不顾一切。现在,他下决心要整治小溪,恐怕谁也阻拦不了。”
“可是……大哥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呢?明明看他平时很关心Rosie的……我觉得,他还是很爱Rosie的,但是一讲工作上的事情,他就像是另外一个人。Rosie多讲两句反对的话,大哥就变得好凶喔……”
方于凤卿淡淡一笑:“这不是很明显吗——他就是不愿意让小溪工作嘛!小溪如果听从他的安排回家来,两个人肯定和好如初。”
方浩佳眨了下眼,问:“妈咪,你的意思是说——我应该去劝Rosie才对?”
“估计也没有用。为了让她回家养身体,我才让你大哥找理由诓她进方氏的。结果怎么样,你现在不是看到了?一个不肯放弃,一个又不甘心,才搞成这样的局面……哼,从这一点来看,他们倒是很有‘夫妻相’!现在我呢,作为妈咪和家婆,哪一个都劝不动,只能等他们其中一个彻底打输了,才会知道最终的结果。”
“可是,Rosie哪里是大哥的对手啊……”方浩佳吐了口气。
“呵呵,大家都这样认为,包括你大哥自己。不过我看未必,起码一直到现在,小溪没有知难而退,还好端端的在和你大哥较量,并没有真的败下阵来。看来,这胜负一时还难解难分,说不定小溪会以弱胜强呢。”
方浩佳努努嘴巴,在沙发上抱起双膝撑着下巴,想想又扭头看着母亲。“妈咪,你说——大哥是不是……又开始喜欢心雅姐姐了?最近心雅姐姐总是来找大哥,我看他们有时好像……也很亲密呢!开始我觉得,是因为他们都是从国外回来所以没所谓,但是现在想想……你说有没有可能,大哥和她旧情复燃了?”
“不太可能。”
“为什么?Rosie和我差不多年龄,心雅姐姐只比大哥小两岁,也许更体贴大哥,她一直不工作,性格又好,可以按大哥的要求就在家里做个太太。而且论外形呢,Rosie虽然也不错,但要是放到国外,不一定是能够吸引男人的类型。但心雅姐姐绝对是吸引眼球的sexy woman(性感女人)喔!”
“住嘴!乱讲话!在外面都学了些什么……”方于凤卿轻轻拍了下女儿的头,见她吐舌头,又瞪了她一眼,“你哪里有我这个当妈咪的了解你大哥?他从小就有很强的猎奇心理,最喜欢拆玩具的就属他了!估计活到老都会是一样的。依我看,小溪之所以能俘获住浩儒,是因为她像一本厚厚的书,浩儒必须要一页一页翻着看,虽然只是普通的白纸黑字,也没有什么插图,但他总能从里面发现意想不到的东西,不断有新的乐趣;而心雅呢,只是一张巨幅的彩色海报,有最好的纸质,印刷着鲜艳的色彩和经典的广告词,很吸引人,也足够耐人寻味,但翻过来、掉过去,终究只是一张单页,内容一目了然——这样一次就看尽的女人,浩儒是不会留恋的。”
“妈咪,可是我听二嫂说,其实你很喜欢心雅姐姐的。”
方于凤卿轻轻叹了口气:“我喜欢有什么用?我是觉得心雅蛮不错,又温柔又体贴,加上她的出身背景,也许对浩儒将来的事业也有助益。可正是因为她对浩儒的百依百顺,我也一直有担心两人不会长久……如果当初,浩儒没有回国接手你们爹地的事务,他们两人或许也能走到一起,但也有可能,浩儒最终对她失去兴趣。浩儒回国后,我曾问起过他和心雅有没有常联系,他回答说‘不怎么联系’的时候,表情明显是无所谓的。那时我就明白,心雅根本把握不住他。”
“妈咪!看你——怎么这样讲我大哥?!好像‘薄情郎’一样……”
“呵呵,”方于凤卿笑了笑,戳了下方浩佳的头,“他对你这个妹妹,倒是不薄。”
女儿美滋滋地扬扬俏眉,又往母亲身边挤了挤,说:“妈咪,你告诉我,Rosie和心雅姐姐,你是不是还是喜欢心雅姐姐多一点啊?”
方于凤卿撇了下嘴:“说这个没意义。不过小溪这只小刺猬啊,倒真是让我感到棘手。哼,想来她也算本事不小,能让你大哥为了要娶她,恨不得连妈咪和这个家都不要了……”说到此处,她忽然低下头沉默了片刻,又喃喃道,“唉……浩儒呀,还真是你们爹地的儿子……”
方浩佳发现母亲的眼眶有些泛红,猜想兴许是思念父亲了,忙说道:“嘻嘻,其实我和Rosie相处久了,觉得她人很好啊!说话坦率,很真诚的,而且好勇敢……”她忽而意识到自己快要说漏嘴,在母亲面前自曝上次Ben的事,赶紧又改口,“对了,妈咪你知道吗?Rosie好像很了解你呢!因为她曾经告诉我:别人都认为你偏心二哥,连大哥自己也这样认为,可是她一直觉得,你其实最疼的是大哥。”
母亲似有吃惊地转过脸望着她,没有说话。
“妈咪——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是Rosie讲的又不是我讲的,而且,她这样想也没什么不好啊,难道你希望她和大哥一样都觉得你偏心,生你的气吗……”
“不要乱讲话!”方于凤卿轻声训斥,转念又问女儿,“浩佳,如果我问你,你觉得我最疼你的大哥,还是二哥呢?”
“我才懒得管呢!”方浩佳抿嘴弯起娇憨的笑容,将头靠在母亲肩上,“我要你们大家都疼我一个就好了……”
“就数你脸皮最厚!”母亲慈爱地抬手拍了下女儿的后背,继而又摸着她的头发沉入自己的思绪。
第二天,方浩佳找了个机会到总裁办公室,听说方浩儒正巧是一个人在里间,便笑嘻嘻地探头进去。
“大哥,你忙不忙?我占用你一点点时间好不好?就一点点……”她乖巧地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比画了一个小小的间隙。
“呵,是你啊!”方浩儒见是妹妹,便放下手中的鼠标,起身从大班台后面走出来,倚着台子的前沿抱臂笑着看她,“怎么今天突然变乖了?这么有礼貌,我还真有点儿不习惯呢!”
“大哥——”方浩佳娇嗔地凑到他身前,又笑眯眯道,“我乖一点,你也不喜欢吗?”
方浩儒撇嘴做出个难过的表情:“不是不喜欢,是害怕——估计又是看上了什么大价钱的东西,妈咪不理你,又来找我——呵呵,我钱包都快保不住了,能不害怕嘛!”
“讨厌!不许这样讲我嘛……”方浩佳推了他一下,想想正事要紧,便不再撒娇,“我不想耽误你太多时间,简单讲吧:你可不可以别再这样对Rosie?真的很过分呢……”
“呵,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居然你也开始为她说情了。”方浩儒脸上温煦的微笑即时淡去,看妹妹的目光有些复杂,转身又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
“大哥——”方浩佳刚要说话,却被他抬手制止。
“行了,我的大小姐,你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等你以后嫁了人,就明白了。你那个不懂事儿的小嫂子,我再不管管她,以后就真的无法无天了。”
方浩佳闻言,蹙紧眉反问他:“那我就不明白了——你认为Rosie不懂事,为什么还要让她做渠道总监那样重要的职位?”
方浩儒一时语塞,接着便是一副教训的口吻:“你个傻丫头懂什么?!没有别的事儿先不聊这些了——你上班时间也别到处闲逛,回Marketing(市场部)去做事!”见妹妹急着还想开口争辩什么,他立即板平脸,“怎么大哥说话你都不听啦?快点儿回去!表现得乖一点儿,元旦假期我带你去逛北京城,你想买什么都没问题。赶紧回去吧!”
“什么嘛?!你总是把我当小孩子……”方浩佳噘着嘴,不情愿地转身边走边嘟囔,“妈咪讲得一点没错,你和爹地都是一个样子——不讲道理!”
“你别乱说话啊,骂我还要连累爹地。”兴许是刚才对妹妹太过严厉,方浩儒又换了副柔和些的语气。脑子里倏然闪现出刚嫁进方家的陈溪在早餐时给梅姨脸色看的情景,那时他便感慨自己又领回家一个小妹妹。记得陈溪问及假如和方浩佳打架,他会帮谁,他当时只是一笑而过,现在想来却有些戏剧性——两人居然能化干戈为玉帛,结成联盟……
“浩佳啊,你要是真的见不得我教训小溪,倒不如好好劝一劝她——老实待在家里,跟你学学艺术,不是也能自得其乐?”
“大哥——Rosie出来工作又有什么不好?她也不是没有能力,说不定她在公司里,还可以更多地帮到你啊!”
“我不需要。我娶老婆又不是娶助理,她能在家里本本分分的就够了。现在这样强撑着,我倒真想看看她还能撑多久。你与其来劝我,不如去说服她。”
“我才不会呢!”方浩佳有些打抱不平,“Rosie又没有做错什么,就是大哥你不对!你呀,就是和爹地一个样子,都是——”见大哥瞪起眼睛,她快步退向门口,忽然用广东话大声骂了句“硬颈(固执、顽固)!”,说罢一溜烟逃了出去。
方浩儒瞪眼看着妹妹跑掉,忽然笑着摇了摇头,沉思片刻,继而又叹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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