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试探
姜绾臻抬眼，目光波澜不惊。
“孙女从前只知描花绣朵，跟着先生读书后，才知诗词里有乾坤，琴音里有心意。”
“虽不敢说精通，却确比从前通透些，往后定当再加把劲，不负祖母的期许。”
见姜绾臻落落大方，老夫人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转头对芳嬷嬷道。
“去取五十两银子来。”
芳嬷嬷应声去了。
老夫人接过银子，塞到她手里。
“下月荣王妃要办春宴，京中世家姑娘都要去的。”
“你拿着这钱，去街上挑些好料子，让绣房做身体面衣裳。”
姜绾臻捏着银锭，疑惑着问。
“荣王妃？”
“这位荣王妃可不一般。”
老夫人捻着菩提子，语气里带着几分郑重。
“她出身名门，性子爽利，待人接物极有章法，京中勋贵家的夫人姑娘们，没几个不佩服她的。”
“更要紧的是，她亲姐姐是宫里的淑妃。”
姜绾臻垂下眼睫。
淑妃，五皇子生母。
“那位淑妃娘娘，才思敏捷，性情温婉，最是得圣心，膝下的五皇子也受宠。”
“有这层关系，荣王妃的春宴，从来都是京中最受瞩目的。”
她顿了顿，看着姜绾臻叮嘱。
“去了那里，言行举止要稳当。”
老夫人忽然想起什么。
“对了，苏先生教你的琴艺，你得再上点心。”
“我让芳嬷嬷给你取了《平沙落雁》的琴谱，这几日好生练着，若春宴上有机会抚琴露一手，既能显我们姜家教养，对你也有益处。”
姜绾臻低头应道。
“是，孙女儿记下了。”
她沉吟半晌，陡然抬眼看向老夫人，眸光里带着几分恳切。
“祖母，孙女儿有件事，想求您开恩。”
老夫人眉心微蹙，疑惑看她。
“何事？”
“方才听祖母说，荣王妃的春宴这般重要，来的都是世家子弟与贵人。”
姜绾臻垂眸，语气平缓。
“孙女明白，您让我去学琴、做新衣裳，是盼着我能为姜家添些体面，也是为我自己的前程打算。”
“可……姐姐还在禁足，若是错过了这般场合，岂不可惜？”
老夫人眉梢微挑，显然有些意外。
“你要为徽玉求情？”
“是。”
姜绾臻颔首，语气愈发温和。
“姐姐虽有错处，可终究是姜家的女儿。”
“春宴上人多眼杂，若只我一人去，旁人或许还会说咱们姜家厚此薄彼，不如……就请祖母宽限几日，让姐姐也跟着去见见世面？”
她微微弯起唇角。
“我与她一同去挑布料、做衣裳，姐妹俩有个照应，也显得咱们家和睦。”
老夫人放下菩提子，定定看着她。
“你倒是大度。”
“上回莲湖寺，我特意允她出府散心，她倒好，把你推进湖里，闹出诸多风波。”
“她出手伤你，你竟还替她说话？”
姜绾臻垂下眼帘，声音极轻。
“孙女不怨姐姐，那日她许是一时糊涂，再说……”
“她毕竟是我姐姐，若能借春宴的机会让她收收性子，往后谨言慎行，也是好事。”
她咬唇，眼底竟泛起一丝微红。
“祖母常教我们，家和万事兴，孙女只盼着姐妹和睦，不给您添堵。”
“再说春宴上都是权贵，姐姐若能在席间守规矩、懂分寸，未必不能挽回些名声，对姜家也是益处。”
老夫人看着她这副不争不抢、反倒为姐姐着想的模样，眼底的讶异渐渐化作欣慰。
她原以为这丫头受了那般委屈，心里总会存些芥蒂，没成想竟有这般容人之量。
“你呀……”
老夫人叹了口气，语气却软了。
“倒是比你姐姐懂事多了。”
姜绾臻适时低下头，露出几分腼腆。
“孙女只是觉得，一家人不必计较太多。”
老夫人思量片刻，终是点了头。
“也罢，既然你都替她求情，我便再给她一次机会。”
她转头对芳嬷嬷道。
“去告诉沈氏，让徽玉的禁足暂且解了，跟着绾臻去备春宴的衣裳，但有一条——”
“若在外面再敢惹是生非，往后便再别想出侯府的门。”
芳嬷嬷应声而去。
姜绾臻屈膝行礼，脸上漾着欣喜的笑意。
“谢祖母恩典。”
她勾唇，掩去眼底寒光。
姜徽玉那性子，禁足根本困不住她。
荣王妃春宴这么要紧的事，若她去不了，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
届时老夫人顾及姜家前程，八成还是会松口。
倒不如她求情，还能博些怜惜。
姜徽玉折腾这么久，也该让她清醒些了。
她要把她，推到最显眼的地方去。
那些顶级权贵的眼睛亮得很，稍有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
这春宴，不是给姜徽玉的机会，是给她的末路。
回到昭晖院，柳禾刚掩上院门，便沉不住气追问。
“小姐，您怎的要替大小姐求情？”
“那春宴上来的都是勋贵子弟，万一她真借着机会攀上个高枝，往后岂不是更要作威作福？”
她越说越急。
“且她素来眼高于顶，您替她解了禁足，她哪会记您的好？”
“定然还要在衣裳上跟您攀比，老夫人只给了五十两，她若撒泼要独占，您想做身出彩的衣裳都难。”
姜绾臻缓步踏入屋内，坐到妆镜前，慢条斯理卸下钗环。
她望着镜中自己平静的眉眼，淡淡道。
“我本就没打算在春宴上脱颖而出。”
柳禾愣住。
“小姐，难道您不想借着春宴，寻个好人家？”
姜绾臻转过脸，窗外的月光恰好落在她眼底，映得那点光清亮又沉静。
“柳禾，女子的路，并非只有嫁人一条。”
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发梢。
白日里，那些关于“天地生万物不分男女”的话，此刻仍在心头回响。
若只盯着嫁个好人家，困在后宅争风吃醋，那跟上辈子有何分别？
柳禾一时语塞，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接什么。
姜绾臻拿起那锭五十两的银锭，在掌心掂了掂，忽然笑了。
“至于姜徽玉……我们如今要做的，是挖好陷阱，挂好鱼饵。”
柳禾咬着下唇，百思不得其解。
“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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