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恐吓
男子没说话，只往前迈了一步，恰好堵在门口。
他身形高大，往那儿一站，竟让人觉得连光线都暗了几分。
“我们要出去。”
陈桂芳壮着胆子补充了一句，声音却有些发虚。
男子这才开口，声音又低又哑。
“老实回去待着。”
杜茂林火了，梗着脖子道。
“你谁啊？我们去哪关你屁事！”
男子慢悠悠抬起右手，露出半截黝黑的刀柄。
陈桂芳“啊”地一声尖叫，猛地躲到杜茂林身后，腿肚子抖得像筛糠。
杜茂林也瞬间没了气焰，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刚才还想着上门认亲的嚣张，此刻全被那点刀锋的寒光吓破了。
“你……你想干什么？”
杜茂林颤声问。
男子没答，只缓缓收回手，重新抱在胸前，却依旧堵着门。
那意思再明白不过。
敢踏出去一步，后果自负。
杜茂林夫妇哪还敢再动，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恐惧。
两人屁滚尿流地往后退，跌跌撞撞跑回客房，“砰”地一声锁上门，背靠着门板大口喘气。
“那……那人是谁啊？”
陈桂芳捂着胸口，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是……是姜府的人？还是……”
杜茂林也懵了，擦着额头的冷汗道。
“谁知道！看那样子，像是专门来拦咱们的！这京城里……怎么这么多凶人？”
另一边，马车行至街角，忽被一阵杂乱的争执惊动。
姜绾臻掀起车帘一角，目光恰巧落在巷口一个匆匆闪过的身影上。
那人穿着件半旧的衣裳，裙摆还沾着些深褐色的泥点，正低着头快步往前走。
凭着侧脸轮廓，依稀能看出是姜徽玉。
“柳禾，你看。”
姜绾臻声音微沉。
柳禾顺着她的目光望去，顿时吃了一惊。
“那不是大小姐吗？她怎么穿成这样？还从这么偏僻的巷子出来……”
姜绾臻放下车帘，指尖轻轻叩着膝头，眸中闪过一丝锐光。
“这巷子往前走，不远处就是刑部大牢的后街。”
柳禾恍然大悟。
“小姐是说……大小姐去牢里了？”
“她穿得那么破旧，定是偷偷跑出去的！小姐，我们要不要告诉老夫人？”
“不必。”
姜绾臻眉心微拧，若有所思。
姜徽玉去牢里，只能是为了张棣。
张家人才来找过她，姜徽玉便火急火燎地去牢里，看来张棣有了新情况。
“小姐，大小姐会不会是去见张秀才？”
姜绾臻轻哼一声。
“除了张棣，也没别人。”
“约莫是听说张棣转危为安，沉不住气了。”
柳禾越听越心惊。
“大小姐想做什么？该不会……亲手杀了张棣吧？”
姜绾臻笑得意味深长。
“她还没那个胆子，估计又是使些苦肉计。”
“等时机成熟，我还有份大礼要送给她。”
不知想到什么，她眸色骤沉。
“柳禾，你回客栈一趟，悄悄雇几个可靠的人手守在附近，不准他们踏出一步。”
她太清楚杜茂林夫妇的性子，贪婪又短视，方才那番话已勾得他们心头发痒，哪会真乖乖待在客栈？
这次把他们接来京城，本就是为了给姜徽玉致命一击。
试想，一个被侯府娇养长大的嫡女，突然冒出这样一对贪得无厌的亲生父母，往后的日子只会被缠得鸡犬不宁。
她要的，就是让姜徽玉在无休止的麻烦里分身乏术，最终被磋磨得失去所有指望。
可眼下还不是时候。
老夫人虽对姜徽玉失望，可沈氏仍是她的靠山。
此时让杜茂林夫妇闯进去，只会打草惊蛇。
柳禾得了吩咐，转身快步离去。
回到朝晖院，姜绾臻褪去外衣，让丫鬟备了热水沐浴。
水汽氤氲中，她望着铜镜里映出的脸，指尖轻轻划过眉骨。
这张脸，曾在乡下被晒得黝黑，如今虽养得白皙，可皮肤还是有些粗糙。
这些酸楚，本该是姜徽玉的人生。
假以时日，她定会把这些，悉数奉还。
沐浴完毕，姜绾臻换上一身粉白软缎常服。
刚坐到梳妆台前，柳禾便回来了。
“小姐，咱们安排的几个打手，没派上用场。”
柳禾一边伺候她绞干发梢，一边低声道。
“我带着人回到客栈，见墙角站着个面生的男子，凶神恶煞的。”
姜绾臻微微眯起双眼，心中已经有了揣测。
柳禾将当时的情景细细道来。
“那人见着我便直说，自己是奉二皇子之命，看守杜大爷他们。”
又是谢澜之。
他还真是事事了如指掌，不愿放过丁点细枝末节。
“小姐，二皇子这是……什么意思？”
柳禾瞧出她神色不对，小声问道。
姜绾臻抿唇，指尖无意识地绞着发带。
谢澜之的心思，她实在堪不破。
她如今已经分不清，他是单纯的要帮她，还是另有所图。
若说有所企图，这么久以来，他似乎并未在她身上讨到任何好处。
所说无欲无求，她更想不明白，他何至于做到这种程度。
事事为她考量，她刚走完这步棋，他便替她观望好了下一步。
姜绾臻直觉，谢澜之这种心机深沉的人，绝对不可能做亏本买卖。
但她又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又能给他回报什么。
脑子里一团乱麻，姜绾臻甩了甩脑袋，不愿再费脑力。
以他的手段，要查她的身世易如反掌。
杜茂林夫妇、以及她的过往，他定然早就知晓。
不管将来如何，至少目前看来，他的举动对她的计划并无妨碍，甚至算得上是助力。
“他的人，肯定比我们找的打手好，不用白不用。”
次日，天微微亮，姜绾臻便到了静思堂。
窗下的桌案上，照例摆着摊开的《论语》，旁边却多了卷泛黄的竹简。
姜绾臻拧眉，看着倒像是策论。
苏明漪背对着她站在书架前，手里正翻着一卷书。
听见脚步声，她转过身。
“今日不讲经文。”
她将竹简推到她面前，声音平和。
“二小姐，你看看这个。”
姜绾臻依言坐下，指尖拂过竹简上的蝇头小楷，瞳孔微缩。
竟是讨论漕运利弊的策论。字里行间，皆是经世济民的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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