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耍赖

第一百八十一章  耍赖

顾春风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压人的气势，围观人群顿时静了大半，自动往后退开一圈。

他走到使者身边，蹲下身，指尖悬在使者后腰上方半寸处，看似要检查伤势，实则目光落在那片被马蹄印压皱的衣料上——料子厚实，连个破口都没有，更别说渗血了。

“顾大人！”使者见他来了，哼唧得更卖力，眼泪都挤出了两滴，“你可得为我做主啊！南朝人太欺负人了！纵马行凶，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没把我们部族放在眼里啊！”

顾春风没接他的话，转头问旁边的侍郎三公子：“马惊的缘由查清了？”

三公子连忙拱手：“回顾大人，是街角孩童玩鞭炮，火星溅到马耳朵上，才惊了性子。属下已经把那几个孩子送回家严加管教，也让家仆带了伤药过来。”

他说着示意随从递上一个精致的药盒，“这是宫里的金疮药，本想先给使者敷上，可他……”

“谁要你的破药！”使者猛地拍开药盒，药膏撒了一地，“我要的是公道！你们南朝要是不给个说法，我现在就修书回部族，让他们起兵来问罪！”

这话一出，围观百姓顿时炸了锅。

“嘿，这人怎么不讲理？”

“明明是自己站在路中间不躲！”“还敢威胁起兵，真当我们好欺负？”

顾春风抬手压了压，人群再次安静。

他盯着使者，语气平淡却带着锋芒：“使者这话未免太重了。马惊是意外，三公子已尽力控马，在场数十人都能作证。至于赔偿——布庄门楣被劈坏的损失，我会让人核算；使者若真伤了，太医即刻就到，所有医药费由吏部侍郎府承担。”

“我不要赔偿！”使者梗着脖子喊，“我要他给我磕头道歉！还要你们把那几个放鞭炮的孩童交出来，让我亲自处置！”

“使者怕是忘了，这里是京城，不是你们部族的草原。”顾春风站起身，掸了掸衣袍上的灰，“孩童不懂事，自有其父母管教，轮不到外人插手。至于磕头道歉——三公子并非故意，凭什么磕头？”

使者被噎得脸色涨红，索性耍赖似的往地上一躺：“我不管！今天这事不按我说的办，我就不起来！我要让所有人都看看，南朝是怎么怠慢外使的！”

顾春风眉头微蹙。

他知道这使者打的什么主意——无非是想借题发挥，在谈判桌上多占几分便宜。

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若是硬拖他起来，反倒落了口实；若真依了他，不仅折损朝廷颜面，传出去还会被其他部族耻笑。

正僵持着，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阵清朗的女声：“哟，这是哪位贵客在地上乘凉呢？地上凉，仔细染了风寒，回头又要怪咱们招待不周。”

众人回头，见郑雅儿提着药箱从人群里挤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侍女，手里还捧着软垫和热茶。

她走到使者身边，蹲下身笑眯眯地说：“使者大人，我刚从太医院过来，听说您受了伤，特意来瞧瞧。您先起来坐软垫上，喝口热茶暖暖，我给您瞧瞧伤——要是真伤重了，咱们这就抬您去驿馆，让太医好好诊治，成吗？”

使者被她这软乎乎的语气堵得一噎，愣了愣，竟一时说不出反驳的话。郑

雅儿不等他反应，已经让侍女把软垫铺在旁边，又亲自端过热茶递过去：“您看，这么多人围着，多不雅观。您是贵客，总不能一直躺在这儿吧？”

顾春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这郑雅儿看着娇俏，倒是会说话——先给足台阶，又暗里点出“贵客”身份当不得这般耍赖，堵得对方骑虎难下。

使者瞅瞅那杯冒着热气的茶，又瞅瞅周围百姓若有似无的笑意，脸一阵红一阵白，终是撑不住，被侍女半扶半搀地坐到了软垫上。

郑雅儿这才转向顾春风，眨了眨眼，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顾大人，接下来的事，交给我？”

顾春风摇了摇头，他并不想让郑雅儿掺和进来，万一受到什么牵连，那就不好了。

顾春风瞥了眼仍赖在地上的使者，眉头拧得更紧。

“使者既不肯起身，想必是伤得重了。”顾春风忽然扬声，声音透过人群传得很远，“来人，去请太医署的刘院判，就说北境使者在京城街头被惊马所伤，恐伤及筋骨，让他带着最好的金疮药和正骨器具，即刻过来。”

他特意加重“北境使者”四个字，目光扫过围观百姓里几个明显是其他部族驻京人员的面孔——这些人最爱捕风捉影，若是传出去“北境使者在南朝街头耍赖撒泼”，丢脸的可不止使者自己。

使者果然僵了一下，梗着的脖子微微松动。

顾春风又道：“不过话说回来，使者这般躺在闹市中央，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呢。方才我瞧见西边回鹘的使者正往这边走，他素来与贵部不对付，若是被他撞见这场景，明日怕是要传遍十六部族——说北境使者在南朝受了点擦伤，就赖在地上要磕头道歉，传出去，贵部的颜面怕是要落一层灰。”

这话像针似的扎进使者心里。

他猛地抬头，果然看见街角影影绰绰站着几个穿回鹘服饰的人，正伸长脖子往这边瞧，嘴角还挂着讥诮。

“你……”使者脸颊涨成猪肝色，想反驳，却被顾春风接下来的话堵了回去。

“再说，”顾春风蹲下身，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真要论理，马惊是意外，三公子已受了惊吓，布庄也被你劈坏了门楣。若闹到陛下那里，论起‘外使在京寻衅滋事’的罪名，你觉得贵部首领是会夸你争了颜面，还是会罚你坏了和谈的大局？”

使者的手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他知道顾春风说的是实话——部族正等着南朝的粮种援助，此刻闹僵，吃亏的终究是自己。

“哼！”使者猛地撑着地面起身，后腰的“伤”像是突然好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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