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逐客令

第一百七十三章  逐客令

“心里装着百姓，看山是炊烟，看水是田埂；心里装着征战，看山是关隘，看水是护城河。使者觉得不像，许是心里想的，和我们陛下不一样。”

使者脸色沉了沉，拍着桌子站起来：“别绕弯子！我直说了吧，你们陛下太不会享受！坐拥这么好的江河，却把银子花在修水渠、种桑麻上，不知道建些行宫、养些乐伎？你看那御花园，荒得都能种庄稼了，简直暴殄天物！”

“使者说笑了。”顾春风也站起身，目光清亮，“修水渠是为了让百姓多收些粮食，种桑麻是为了让妇人能织件暖衣。至于御花园，陛下说，百姓的粮仓满了，比任何奇花异草都好看。”

他顿了顿，直视着使者的眼睛，“使者觉得是行宫乐伎算享受，我们陛下却觉得，看着百姓家的烟囱冒烟，才是最踏实的享受。”

使者被他看得一窒，随即冷笑：“说得比唱的好听！我看是没本事享受吧？连招待客人的茶都弄不好，还谈什么江山百姓？”

“若是使者觉得茶不好，酒不好，招待不周，”顾春风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这就让人备马，送使者去隔壁的陈国驿馆。听说陈国新修了行宫，乐伎能歌善舞，想必合使者的心意。”

使者愣住了，他本想拿捏一番，没想到顾春风竟敢下逐客令。

身后的随从也慌了，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们此番前来，本是想求些粮食，真被赶到陈国，面子里子都得丢尽。

顾春风看他迟疑，放缓了语气：“使者若是真心来谈合作，我们备了新茶新酒，院子里的石榴熟了，摘几个尝尝？若是只想挑错，我们也不拦着，只是别污了陛下看重的民心。”

使者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笑了，挥手让随从坐下：“罢了，我就尝尝你们的石榴。不过话说在前头，若味道不好，我可不依。”

顾春风示意驿丞去摘石榴，转身时，见晨光从窗棂漏进来，落在案上的卷宗上。

上面记着使者的喜好：贪杯却怕酸，好面子却输不起。

他轻轻吁了口气，这场交锋，才刚开场呢。

驿丞端来石榴时，顾春风亲自剥了个递过去：“使者尝尝，这是御花园里结的，陛下说，今年雨水好，甜得很。”

使者咬了一口，眉峰微动，没说话，却又伸手拿了一个。

顾春风知道，这关算是过了。

但他心里清楚，接下来的谈判才是硬仗，

使者要的是粮食，陛下想换的是边境安宁，而他夹在中间，既要守住底线，又不能真伤了和气。

窗外的石榴树被风拂得轻晃，顾春风看着使者埋头吃石榴的样子，忽然觉得，这外族使者，倒像个被惯坏的孩子，得顺着毛摸，却也不能让他蹬鼻子上脸。

正思忖着，使者忽然开口：“你们陛下真觉得，种庄稼比建行宫重要？”

顾春风点头：“去年冬天，关外雪大，百姓缺粮，陛下把行宫的木料拆了些，给百姓盖了暖棚。他说，行宫冷了可以烧炭，百姓的屋子冷了，会冻死人的。”

使者动作一顿，嘴里的石榴籽差点掉出来。

顾春风看在眼里，知道这话起了作用，轻声道：“使者要是有空，下午我带您去看看城郊的新粮仓？那里的谷子，堆得比行宫的假山还高呢。”

使者没应声，却拿起第三个石榴，剥得专注。

顾春风知道，不用急，有些道理，得像剥石榴一样，一点一点露出来，才更能入人心。

使者嚼着最后一粒石榴籽，喉结滚动的瞬间，漫不经心地瞥了眼案上的茶点：“这果子还行，就是点心太素净了，没点荤腥，看着就没胃口。”

顾春风像是没听出话里的挑剔，笑着抬手：“使者一路劳顿，怕是想念些实在吃食了。正好后厨备了些家常小菜，若不嫌弃，咱们边吃边聊？”

使者挑眉，带着几分看戏的神情起身：“哦？我倒要看看，贵国的‘家常小菜’能有什么花样。”

穿过回廊往膳厅去时，空气中已飘来阵阵香气。

使者鼻翼微动——有甜糯的蜜香，有醇厚的酱香，还有种清鲜的草木气，混在一起，竟让他腹中的馋虫都勾了起来。

刚进膳厅，使者的目光就被桌上的器皿吸引了。

青瓷碗里盛着莹白的米糕，上面点着嫣红的花汁；紫砂盅冒着热气，掀开盖子，乳白的汤里浮着几颗圆润的丸子；最惹眼的是那道摆成孔雀开屏模样的菜，翠绿的蔬菜卷着嫩黄的蛋丝，旁边点缀着玛瑙般的樱桃。

“这是……”使者伸手想去碰，又觉得失了体面，悻悻收回手。

“都是些寻常吃食。”顾春风请他入座，“那道孔雀开屏，用的是本地的芦笋和笨鸡蛋，卷起来蒸的，清淡些，适合开胃。汤是莲藕排骨汤，莲藕是今早从荷塘挖的，粉糯得很。”

使者拿起玉筷，犹豫着夹了块米糕。

入口的瞬间，眼睛亮了——甜而不腻，带着股淡淡的桂花味，比他们常吃的奶疙瘩爽口多了。

他没说话，又舀了勺汤，排骨的鲜混着莲藕的香，熨帖得胃里暖洋洋的。

“就这？”他嘴上仍不饶人，筷子却没停，“看着花哨，味道也就那样。”

顾春风像没听见，又让侍从端上两道菜。

一盘是琥珀色的酱肉，切得薄如蝉翼，摆在碧绿的菜叶上；另一盘是水晶虾饺，皮子透亮得能看见里面粉嫩的虾肉。

“这酱肉用的是后腿肉，加了二十多味香料，腌足了三个月，再用松针熏过，”顾春风介绍道，“虾饺是今早现剥的河虾，配着笋丁做馅，蒸一炷香的功夫正好。”

使者夹起虾饺，刚咬一口，鲜美的汤汁就溢了出来，虾肉弹牙，笋丁脆嫩，比他吃过的烤虾多了几分清润。

他闷头吃了两个，才发现随从们都在看自己，脸一热，放下筷子：“也就虾饺勉强能入口，你们就没有更……实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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