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心结
从拘留所出来，天色已经擦黑。
风里带着股凉意，吹在人脸上，像刀子刮过。姬海棠拢了拢衣领，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顾长海跟在她身侧，步子不快不慢，两人影子在路灯下拉得老长，又在下一个路灯下缩短，像在跳一场无声的默剧。
“晚上带你去个地方。”顾长海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姬海棠脚步顿了顿，抬眼看他，路灯的光晕在他深邃的眼底打下小片阴影，看不真切。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回到医馆，院门一推开，一股浓郁的饭菜香气就扑面而来，夹杂着干妈那中气十足的嗓门。
“哎哟，我的宝贝疙瘩可算回来了！快快快，洗手吃饭！看你这几天累的，脸都小了一圈！”
干妈风风火火地从厨房里冲出来，手里还拿着锅铲，不由分说地拉着姬海棠就往屋里拽。干哥和干爸正坐在桌边摆碗筷，看见他们回来，都笑了起来。
“就等你俩了。”干爸声音洪亮，“今天特地让你干妈做了你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清蒸鲈鱼，好好补补。”
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热气腾腾的，驱散了姬海棠从拘留所带回来的一身寒气。她心里一暖，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笑意。
“干妈，你们怎么都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们来蹭饭？”干妈把一碗刚盛好的鸡汤推到她面前，嗔怪地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就是报喜不报忧。要不是长海跟我们说，我们都不知道你这儿出了这么多事。一个人撑着，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
姬海TANG端起碗，喝了一口汤，暖意从胃里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她知道，他们是真心疼她。
“都过去了。”她轻声说。
饭桌上，气氛热络。干哥讲着厂里最近的趣事，干爸时不时和他斗几句嘴，顾长海安静地给小妹剥着虾，再细心地剔掉虾线，放到她碗里。小丫头吃得满嘴是油，咯咯直笑。
一派寻常人家的温馨和睦，却让姬海棠有些恍惚。
酒过三巡，干妈话锋一转，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姬海棠：“海棠啊，你看你现在事业也稳了，厂子开得红红火火，妹妹也一天天大了。你自个儿的终身大事，是不是也该考虑考虑了？”
姬海棠夹菜的筷子停在了半空。
屋子里的热闹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干妈那句格外清晰的问话。
她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茶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摩挲。
“干妈，”她声音很轻，却很清楚，“我现在挺好的。”
“好什么好！”干妈急了，“一个女人家，身边没个知冷知热的人怎么行？你看长海……”
“干妈！”姬海棠打断了她，抬头，目光扫过桌上每一个关心她的人，最后垂下眼帘，落在自己怀里正打瞌睡的妹妹身上，“我带着妹妹，她还这么小。我不想拖累别人。”
这话一出口，桌上的气氛顿时就冷了下来。
干爸干咳了一声，想打个圆场，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干哥也识趣地闭上了嘴。
姬海棠知道自己这话伤人，可她说的也是实话。她的人生早就不是一个人的了，她身上背着责任，有还不清的人情，更有个需要她用一辈子去守护的妹妹。她不敢，也不愿再把另一个人拉进她这复杂又沉重的生活里。
“什么拖累不拖累的，”干妈不甘心，还想再说，“长海他……”
“我吃饱了。”
一直沉默的顾长海突然站了起来，他面前的饭碗里，饭才动了小半。
“部队那边还有点事，我先过去一趟。”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听不出起伏，只是那双总是盛着光的眼睛，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灰，暗沉沉的。
他没看姬海棠，转身就往外走。
“哎，长海，这饭还没吃完呢！”干妈急着喊。
“不了，你们慢用。”他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很快，大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一切。
屋里一片死寂。
姬海棠坐在那儿，端着那杯早已凉透的茶，一动不动。
她当然知道他为什么走。
她那句“不想拖累别人”，像一把刀子，看似是剖白自己，实则也捅在了他心上。
她没有开口挽留，甚至没有抬头看他离去的背影。
因为她给不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晚，顾长海说要带她去的地方，她终究是没去成。
而他，也再没有回来。
接下来的几天，顾长海就像从村里消失了一样。姬海棠心里空落落的，像是被人硬生生挖走了一块。她不说，也不问，只是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扑在了工作上。
蒋依依的事给了她一个警醒，核心技术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她把实验室从医馆搬到了工厂后院，加了三道锁，又把所有的配方重新整理，用自己才懂的符号和代码记在了一个新的本子上。
生意越来越好，订单雪片似的飞来，厂子里的工人从几十个扩招到上百个，村里不少闲着的妇女都来厂里做工，每月能拿到一笔可观的收入，家家户户的日子都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
这天，姬海棠拿着新拟的招工计划和福利章程去找村长商量，想再带动一批村民就业。
村长叼着旱烟，乐得合不拢嘴：“海棠啊，你可真是咱们村的大恩人！现在村里谁不夸你？都说你是文曲星下凡，带着大家伙儿发家致富呢！”
姬海棠笑了笑，没接这高帽子。
两人正聊着，村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哎，说起来，前几天我瞅着部队那边动静挺大，一辆接一辆的军车往外开，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任务。结果你猜怎么着？就今天早上，那些车回来了，好家伙，一车一车拉回来的，不少人身上都挂了彩，直接就送去县医院了。看着怪吓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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