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还是觉得蹊跷

“用我们做壳。”林彬把背挺直了些，“这个我得谨慎，这事一旦沾上，锅就扣在仓上，撕都撕不掉。”

“还有一种可能，也许跟官面擦边。”林杞把话放慢，“你别急着摇头。市舶这两天在暗查码头，军营那边又换灯旗。”

“要是有人想探里头的节口，未必直接去叩门。他找几家老仓，把话说得漂亮，等你把流程说漏了半句，一句半句也够他拼起来。”

“这个像勘探。”林彬想了想，“他昨晚确实没追灯楼和链闸的事，反而在今天桌上绕过了这些不该问的。我一开始还觉得他分寸好，现在倒有点反过味来。”

“还有一种老账。”林杞看了他一眼，“有些家族与外头有旧来往，久到说起来都蒙着灰。表面上你看不到线，线在水下面拴着呢。”

“要是今次这桩事和旧线有关系，他来找我们，不过是找一块干净的地。人家要么借道，要么洗货，要么找个挡箭牌。哪一样，我们都不沾。”

林彬沉默了一会，还是问：“会不会也有最简单的那种，他真的就是谨慎，怕我们这一边把他往外头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说过，第一层我认。”林杞点头，“可你看他怎么把谨慎用的。来洽谈，先把盘子摆在外头，让你觉得他有量有路。”

“等问到名头，立在道理上拒绝。再往后，一句走错门，把球踢回我们脚下。你觉得这像是一个低声下气来找码头的商人，还是像一个不想受控的玩家。”

林彬叹了一口气：“有点像后者。”

“像后者，就别急着去求。”林杞把盏推远了一寸，“我们去求，只会掉价。他要真想做，一定会再回头。到那个时候，话还在我们嘴里。你记住，仓是城里的骨头，不是城外的帐篷。帐篷可以随风搭，骨头不能跟着摇。”

“明白。”林彬把自己那股急劲压了下去，“那眼下我们要做什么。总不能坐着等。”

“做两件。”林杞伸出两根指头，“第一，盯。不是跟人，盯风。茶棚怎么传，牙行怎么变价，客栈的通事往哪边递话，码头上哪几家快船在试线，军营那边旗和号有没有新花样。你盯的是潮，不是浪。潮一动，人就会显形。”

“然后是理。把我们手上的票、账、仓规再往里掐一刀。有任何人要走灰路，就得先过纸。纸不过，仓不开。谁拿谁签，签了谁扛。我们不给他拆招的空子。”

“那他真回来呢。”林彬问，“咱们是不是得留一个台阶。”

“台阶留给事，不留给脸。”林杞笑了一下，“他要谈正经的路子，我立刻落纸。他若还拿不说名头做诚意的尺度，就请他去隔壁楼。你记住，真正的诚意，在流程里，不在嘴上。”

林彬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遗憾掰开：“我就是觉得可惜。三船试水，短线长线都有。要是这单真拿下来，年底前我们仓的数字能好看一截。”

“数字好看是眼前。”林杞摇头，“名声难看是后头。我们这几年被风吹得紧，没倒，就是因为有几道线不肯动。谁来都一样。你要我为三船去把线搬一搬，我不干。”

“是。”林彬低声应了，过了一会又抬头，“那我把他住的客栈记好，派两个人去旁边落脚。人不盯，风盯，但总得有人看见风从哪边过。”

“可以。”林杞点头，“人要清爽，不要招眼。记住一条，不许去撩，不许去套话，更不许去往他身上贴标签。我们只记现象，别写判断。”

“懂。”林彬笑了一下，“这话像是市舶那边抄下来的条款。”

“他们那边这两天也在学谨慎。”林杞把窗帘撩了一指，瞥了眼巷口，“你回去带个话给仓里的诸房。这几天账、票、验、放，每一个小口都按表走。谁偷懒，直接扣半月。有人问起今天在楼上发生的事，一句依规未合，别添一个字。”

“交代得这么细，是怕他还有下文来试我们。”林彬笑意淡了，“他要真是踩点的，就会找薄软的地方去摁，看看能不能摁出水来。”

“摁不出水，他就会走。”林杞把帘放下，“摁出了水，我们就先堵。堵不住，再报。你看，流程就这么一条，越简单越不出错。”

屋里又静下来。楼下有人笑，笑声顺着木梁传上来，淡淡散掉。林彬端起茶，喝了一小口，犹豫了一瞬，还是把另一个担心说了出来。

“公子，要是他不是一个人。他背后还有一拨，或者有人替他铺路，我们是不是会慢一拍。”

“慢一拍不怕，乱一拍才怕。”林杞目光极稳，“真有拨人，他这次不是来求，是来探。探的结果不如意，下次换个说法再来。你只要记住两件事。他不落名，我们不落章。他走灰路，我们不开仓。其余的，都是噪音。”

“话是这么说。”林彬笑了笑，“听着却让人踏实。”

“踏实就对了。”林杞起身，理了理袖子。

“可不管怎么样，那两位还是蹊跷。”林杞把袖口抻平，“先别急着给标签，也别放松。安排人暗中看着，先把动向和底细摸清。”

“怎么个看法？”林彬收了笑。

“分三处。”林杞压低声音，“一处盯客栈，不进门，不打听，只记谁来谁走，什么时辰，拿了什么纸。第二处盯码头，看他俩是不是跑净路、茶棚、牙行，碰见谁，站多久。第三处盯酒楼与货栈，注意他们是不是同一拨面孔来回碰头。”

“记什么落什么？”

“只记事实。”林杞伸出指头一点一点，“时辰、地点、人名、口头上听见的两句实话，别添形容。每天午后抄成一页，送到我桌上。谁写判断，谁扣半月。”

“明白。”林彬点头。

“再挑两个人做外沿。”林杞补了一句，“一明一暗。明的装跑腿，给他们住处旁边的铺子送茶水，顺带认人脸。暗的守远点，别离得太近，换岗要勤。两边都记，别串话。”

“人我来配。”林彬把要点在心里过了一遍。

“还有，规矩再说一遍。”林杞目光一沉，“不许搭腔，不许递话，不许试探。我们看潮，不搅水。真露了脚，就收。谁要逞能，直接请回家歇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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