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七章：王启年的“暗面”

当帝国的战争机器，以一种，碾碎一切的姿态，开始疯狂运转时，其内部，必然会产生，无数的、因摩擦而迸射出的火花。

这些火花，有的，是因“国家炼金术”而一夜破产的商人的诅咒；有的，是因无休止的劳役而疲惫不堪的工人的怨言；还有的，是，对这场，前途未卜的“远征”，感到恐惧的、普通百姓的窃窃私语。

在平时，这些，都只是，无伤大雅的杂音。

但在战时，它们，是足以，烧毁整座大厦的、致命的火种。

而王启年，和他的“蜂巢”，就是那个，负责，在火种，燃成燎原大火之前，将它们，一一掐灭的人。

“蜂巢”总部，地下最深处的密室。

这里，没有卷宗，没有刑具，甚至，没有一丝，阴森的气息。这里，更像是一个，属于未来时代的、诡异的“数据中心”。

密室的正中央，是一幅，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巨大的“大梁舆情地图”。地图上，密密麻麻地，标注着帝国所有的府、州、县。每一个地点，都对应着一个，正在，微微发光的光点。

大部分光点，呈现出一种，代表着“稳定”的柔和绿色。但其中，有几十个光点，正在，以不同的频率，闪烁着，代表“警戒”的黄色。而在江南，那个，因“国家炼金术”而遭受冲击最剧烈的地区，有两三个光点，已经，变成了，刺眼的、代表着“高危”的血红色。

王启年，就站在这幅，巨大的、闪烁的地图前。

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出去执行过任务了。他现在的战场，就在这里。

他看着地图，神情，像一个，正在，监控着无数代码运行的系统管理员，冷静，专注，且……不带任何感情。

林知节，就站在他的身后。他是来，听取，王启年关于“蜂巢”最新部门——“监察部”，成立以来的，第一次述职报告的。

“大人，”王启年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自‘战时经济管制条例’推行以来的三十天里，我‘蜂巢’部署在全国的‘聆听者’，共收集到‘负面’或‘反战’言论，七千三百余条。其中，有八成，是无意义的抱怨。”

他伸手指了指地图上，那些，闪烁的黄色光点。

“但，有两成，经过我们的‘关系网分析模型’研判，被定义为，‘潜在的煽动性节点’。”

他走到一张桌前，拿起一份报告，递给林知节。

“这是我们，处理的第一个‘高危’案件。”

林知节接过报告。案卷的主角，是一个，他有些印象的名字——张敬修，一个江南的书生，曾经，因为一篇，关于“开海通商”的策论，而受到过皇家理工学院的嘉奖。

“他的家族，是做茶叶生意的。”王启年面无表情地，介绍着案情，“在这次的‘统购统销’中，家产尽失。半个月前，他，在一次文人聚会上，酒后，发表了一些……不合时宜的言论。”

报告里，附着，张敬修的原话：

“……以‘卫国’之名，行掠夺之实！此非‘问鼎’，乃‘问尽’民脂民膏也！长此以往，敌未至，而国已先亡！”

“言论本身，并不致命。”王启年的声音，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解剖着这个案件的每一个细节，“致命的是，在他说完这番话后，根据我们的监控，在场的另外七名，同样，在此次经济管制中，利益受损的士绅，都与他，发生了‘高频次’的联系。同时，我们，在他的书信中，发现了他，与一名，‘身份不明’的海外商人，有过接触。”

“我们的分析模型，给出的‘动乱风险’概率是……百分之七十二。”

“处理结果呢？”林知节平静地问。

“秘密逮捕，罪名，是‘通敌’。证据……是那名‘身份不明’的海外商人，提供的‘证词’。”王启年回答道。

林知节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他知道，那名所谓的“海外商人”，大概率，也是“蜂巢”的人。

这是，一次，完美的、高效的、从“预测”到“清除”的闭环操作。他们，甚至，不需要，等到张敬修，真正做出“叛国”的行为。他们只需要，通过数据分析，判断出他“有极大可能”叛国，就足够了。

“思想”，第一次，成为了，可以被量化、被审判的……罪证。

“干得很好。”林知节将报告，放回桌上，语气里，听不出是赞许，还是别的什么。

王启年，躬身，沉默。

林知节，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他，走到门口时，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启年。”

“属下在。”

“你……”林知节，看着那幅，巨大的、冰冷的、闪烁着无数光点的地图，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地问，“……后悔吗？”

王启年，那，如同磐石般，纹丝不动的身体，在这一刻，微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

他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重新，望向那幅，由他，亲手创造的、代表着绝对掌控与绝对秩序的“天网”。

他看着那些，因为他的一个个“清除”指令，而，从红色，变回黄色，再，慢慢，趋于稳定的绿色光点。

他想起了，张敬修，那个书生，在被带走时，那，充满了震惊、愤怒与不解的眼神。

他想起了，自己，在签署那份，伪造的“证词”时，那，从未有过的、冰冷的触感。

然后，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大人，”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深深的疲惫，“‘蜂巢’，存在的意义，就是，为大人您，清除一切，阻碍‘系统’运行的……BUG。”

“至于，清除的过程，是否符合‘道德’……那，不是‘工具’，需要思考的问题。”

他，重新睁开眼，眼神，恢复了，以往的、属于“忠犬”的清澈与坚定。

仿佛，刚刚那瞬间的动摇，只是一场幻觉。

林知节，没有再说话，只是，推开门，走了出去。

在他身后，那扇厚重的、隔绝了光明与黑暗的铁门，缓缓关闭。将王启年，和他那，巨大的、沉默的、正在，缓缓，吞噬着整个帝国“人性”的……舆情地图，一同，锁在了，那，永恒的、冰冷的黑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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