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四章：陈凡的“战争债券”与经济绞索

皇家银行顶层，那间曾经象征着大梁商业新秩序、永远窗明几净的会长办公室，如今，也变成了另一座“战争指挥室”。

只是这里没有硝烟味，只有金钱独有的、冰冷的腥味。

巨大的南洋金融地图取代了墙上的山水画，上面用不同颜色的丝线，标注着各大港口的资金流向、关键物资（如橡胶、锡矿、香料）的实时价格，以及罗盘会旗下各大商行的资产分布。这里，是帝国的经济中枢，也是陈凡的战场。

此刻，这位帝国财神正站在窗前，俯瞰着脚下繁华的京城。他的脸色，比办公室里的金银锭还要苍白，曾经温润如玉的眼眸，如今只剩下两潭深不见底的、冰冷的湖水。

李愈那份染血的报告，和林知节那封定义了“长城”计划的电报，如同两座大山，彻底压垮了他心中，最后一丝属于理想主义者的“天真”。

他被迫承认，郑修的预言是对的。当“罗盘”开始疯狂转动时，它必然会变成一盘，碾碎一切的“磨盘”。

而他，陈凡，就是那个，负责给这盘磨盘，提供燃料的人。

【既然无法回头，那就油门踩到底吧。】他自嘲地想，【我的CPU还能再扛一下。在彻底过热烧毁之前，能多跑一个线程，就是一个线程的胜利。】

“会长，”门外传来秘书的声音，“皇商总会的各位理事，都到了。”

“让他们进来。”陈凡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片刻后，十几位大梁最顶尖的、富可敌国的商贾，鱼贯而入。他们是皇商总会的核心，也是陈凡亲手扶持起来的、帝国新商业阶级的代表。

然而，今天的气氛，却与往日截然不同。

没有客套，没有奉茶。陈凡只是静静地坐在主位上，用一种审视的、陌生的目光，打量着这些他曾经视为“同志”的人。

商人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抑。

为首的，是一位名叫宋伯庸的老者。他是江南丝绸业的泰山北斗，也是看着陈凡长大的世交长辈。

“贤侄，”宋伯庸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中带着一丝关切，“今日召集我等，如此阵仗，可是……国事有变？”

陈凡没有回答他，而是将一沓印刷精美的、烫着金边的纸张，分发到了每个人的面前。

“宋伯，”他终于开口，声音却冷得像冰，“这不是国事，是家事。是我们所有人的……家事。”

众人疑惑地拿起那份纸张。

只见最上方，用醒目的宋体字，印着四个大字——“大梁必胜战争债券”。

下面，则是一系列令人心惊肉跳的条款：认购额度与皇商总会理事席位挂钩、年息一厘、战后凭帝国信誉兑付本金……

年息一厘？这几乎等于没有利息！

这哪里是债券，这分明是……勒索！

“陈会长！”一名脾气火爆的矿商，第一个拍案而起，“你这是何意？我等与皇家银行合作，是为了赚钱，不是为了给你当钱庄！这一厘的年息，简直是……”

“放肆！”

陈凡一声断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威严。那名矿商，竟被他一个眼神，看得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陈凡缓缓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如同猛虎，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诸位，”他环视一周，目光在每个人脸上，都停留了片刻，“你们以为，你们今天坐在这里，靠的是什么？是你们的精明？是你们的勤奋？”

“不，”他冷笑着，摇了摇头，“你们错了。”

“你们能坐在这里，是因为我皇家银行，给了你们最低的贷款；是因为帝国的舰队，为你们的商船，打开了去南洋的航路；是因为林大人的新政，给了你们，前所未有的、与士大夫平起平坐的地位！”

“现在，为你们提供这一切的帝国，这艘载着我们所有人的大船，马上，就要撞上冰山了。”

“我今天，不是来和你们商量，是来通知你们。”

他伸出一根手指，重重地，敲在了那份债券上。

“这张纸，就是你们的船票。买，你们就还能继续留在这条船上。不买……”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残酷的弧度。

“……那就请便。只是，落水之后，可别怪船上的人，没有扔救生圈。”

赤裸裸的威胁！

宋伯庸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他站起身，痛心疾首地看着陈凡：“贤侄！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我们不是敌人！和气方能生财，你这是在逼我们！”

“逼？”陈凡直视着这位曾经尊敬的长辈，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痛苦的挣扎。但他很快，就将这丝软弱，压了下去。

“宋伯，”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不是在逼你们。我是在救你们，救我们所有人。因为，我们的敌人，不会跟你讲‘和气生财’。”

他猛地转身，指向墙上那张巨大的南洋金融地图。

“就在我们说话的这半个时辰里，”他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传来，“我已经命令李愈，通过他在马六甲的渠道，散播‘罗盘会即将与大梁全面开战，马六甲海峡或将无限期封锁’的消息。”

“同时，皇家银行南洋分行，已经开始，在狮城、万丹等所有罗盘会控制的港口，无上限地、不计成本地，抛售我们持有的所有罗盘会资产，并高价收购所有市面上的粮食、药品和钢铁。”

“一个时辰后，恐慌就会开始蔓延。三天之内，整个南洋的金融体系，就会因为我们的‘预防性绞杀’，而陷入休克。资本会疯狂外逃，物资会挤兑一空。”

“而能在这场风暴中，为你们的资产和货物，提供唯一避风港的，只有我大梁的港口，只有我皇家银行！”

“现在，”他转过身，重新看向早已目瞪口呆的众人，声音，已经平静得可怕。

“告诉我，诸位。这张船票，你们……是买，还是不买？”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陈凡这套雷霆万钧、狠辣无比的“组合拳”，给彻底震慑住了。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金融”这个武器，在眼前这个年轻人手中，能爆发出何等恐怖的、杀人不见血的威力。

最终，是宋伯庸，这位老人。他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他拿起笔，颤抖着，在认购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商人们，如同被驯服的绵羊，一个个，低着头，默默地，签下了那份，决定他们未来命运的“投名状”。

当最后一位商人，失魂落魄地离开后，陈凡独自一人，还站在那巨大的落地窗前。

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突然，他感到一阵剧烈的、熟悉的眩晕。他面不改色地扶住窗台，将一口涌上喉头的腥甜，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他知道，这是“系统”在支付“算力”的代价。

每一次，都像是在他那本就不多的生命账户上，划掉了一笔，无法偿还的透支。

他看着窗外那片，被他亲手搅动的、即将到来的金融风暴，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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