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九章：“开拓者”的牺牲与狮城的警钟
“盲眼先知”的那个问题，如同一个幽灵，从此，便日夜，缠绕着顾炎。
在收到那个恐怖的“警告”之后，顾炎和他带领的“开拓者二号”，并没有立刻撤离。他们像一群最贪婪的、在核辐射区拾取样本的科学家，开始用一种近乎于“自毁”的方式，疯狂地，去搜集一切，关于“月神之泪”和那支“秘密舰队”的佐证。
他们知道，一个模糊的“警告”，对于远在京城的林大人而言，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的，是数据。
是能被填入他那个恐怖的“世界模型”里，进行精确计算的、冰冷的、可量化的数据。
然而，狮城，这座“秩序之城”，很快，便向他们，展露了其“系统”最狰狞的一面。
警钟，是在第七天的黄昏，被敲响的。
当顾炎小队，利用一个“铁十字”军官的桃色丑闻（从“聆听者”公会购买的次级情报），成功潜入港口军事区的档案室，并拍下了一张残缺的、标注着未知航线的“新世界”海图时。
中央钟楼那巨大的钟盘，指针，刚好，指向了六点整。
“铛——！”
悠扬的钟声，响彻全城。
这是，宣告所有“日班”工作结束，和“夜班”巡逻队开始接管城市的……“系统切换”的信号。
而就在这一瞬间，档案室外，那条原本空无一人的走廊，两侧的钢铁闸门，轰然落下！
同时，凄厉的、如同某种猛禽哀嚎的警报声，响彻了整个军事区！
“……暴露了。”顾炎的脸色，瞬间，变得和纸一样白。
他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低估了这座城市的“眼睛”。
他们不是，被某个人类哨兵发现的。
而是，被这座城市的“神”——那个永不停歇的、冰冷的“系统”，给“识别”出来的。
因为，他们的“身份ID”，不具备，在下午六点零一分之后，还停留在“军事A级区域”的“权限”。
他们，被系统，判定为了……“恶意入侵的病毒”。
接下来，将是“杀毒程序”的、最高效的、无情的……“查杀”。
“执行……‘蝉蜕’协议！”顾炎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牙缝里，挤出了那个，他们所有人，在出发前，都曾含着泪，背诵过无数遍的……代号。
这是，陈凡为他们制定的、最高等级的“紧急撤离协议”。
它只有一个，冰冷的核心——
不惜一切代价，将“核心情报”，传递出去。
哪怕，代价是……除了情报本身之外的……一切。
追杀，比他们想象中，来得更快，也更恐怖。
追捕他们的，不是杂乱无章的士兵。而是一队队，由“系统”通过街道上的信号旗，进行着实时调度的、配合默契得如同一个人的、“铁十字”最精锐的“秩序猎犬”。
他们仿佛，能预知顾炎团队的每一个逃跑路线。
一张由钢铁、纪律和数据组成的“天网”，正在以一个无可阻挡的速度，迅速收紧。
“……不行了，他们正在封锁通往外港的所有水道！”一名队员，看着远处河道上，缓缓升起的钢铁闸门，绝望地喊道。
就在这时，他们脚下的、一个不起眼的排污口的铁栅栏，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微的“咔哒”声，自动，打开了一条缝隙。
同时，顾炎的耳边，响起了一个，仿佛直接来自于地底的、苍老而沙哑的声音：
“……交易，已经完成。你们，有三分钟的时间，从这里，离开我的‘国度’。”
是“盲眼先知”。
这是他，作为“交易中介”，所提供的、最后的“售后服务”。
“走！”
顾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带领着队员，钻入了那条漆黑、腥臭的下水道。
然而，当他们，即将从另一端，爬出地面时，却发现，出口处，已经被两座“蜂巢”式的、自动火铳炮塔，交叉封锁。
“……协议，第三条。”
团队中，那个一直负责记录日志的、名叫“徐谦”的、最文弱的“史官”，突然，开口了。他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当退路被完全封锁，情报无法被百分之百送达时，由编号为三、四的队员，主动，执行‘引信’任务。吸引敌方主力，为核心情报的传递，创造……‘窗口期’。”
他和他身边，另一个同样年轻的队员，对视了一眼。
彼此，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早已准备好的、属于读书人的、坦然的决绝。
“顾……顾兄。”徐谦将自己怀中，那本写满了他们这一个多月来，所有见闻与分析的、厚厚的“田野调查笔记”，和那个装着“海图胶卷”的铁盒，一起，塞到了顾炎的手中。
“还有……这个。”
他又从自己胸口的内袋里，掏出了一枚，用铁木，亲手雕刻的、略显粗糙的“开拓者”徽章。
那是他们这支队伍，在出发前，对着大梁的方向，共同宣誓时，所用的“信物”。
“带着它……”
“……去看看，老师，想让我们看到的、那个……新世界。”
说完，他和他最后的同伴，没有再给顾-炎，任何说话的机会。
他们，猛地，从另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为了帝国！”
他们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这一生，最后的、也是最嘹亮的呐喊！
“哒哒哒哒哒——！”
密集的、如同狂风暴雨般的火铳声，瞬间，淹没了一切。
那两名年轻的“开拓者”，在冲出去的瞬间，就被撕成了碎片。
他们，用自己那单薄的、文弱的血肉之躯，为顾炎，和那份比他们生命，更重要的“情报”，争取到了……宝贵的、足以决定一个文明命运的……十二秒。
顾炎，和剩下的一名队员，含着血泪，从火力网的另一端，冲了出去，消失在了狮城那无边无际的、钢铁的阴影之中。
……
三天后。
当那份，用两条年轻生命换来的、沾着血迹的“情报”，被送到林知节的案头时。
京城，下起了第一场，秋雨。
林知节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
他只是，沉默地，将那张残缺的“新世界”海图，与他自己地图上的数据，进行着比对、修正、计算。
许久，许久。
他抬起头，那双燃烧着骇人火焰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近乎于“脆弱”的、深深的疲惫。
他缓缓地，走到那面巨大的“活地图”前。
他看着那条，从“美洲”，延伸向大梁的、代表着“未知舰队”的、血红色的箭头。
又看了看自己，刚刚在香料群岛，扎下的、那个小小的、名为“大梁”的、黑色的“城堡”。
最终，他拿起一支朱笔，将“深海刺鱼”计划的旁边，那个，代表着“试探”与“开拓”的问号，重重地，划掉了。
然后，他用一种，仿佛能刺穿纸背的力量，在那四个字的旁边，写下了一个，全新的、充满了无尽杀伐之气的词——
“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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