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一封没有寄出的“年假申请”
喧嚣，正在缓缓退潮。
当最后一个“幽灵”小队的成员，被“海狼”部队从丛林中搜捕出来；当郑修的头颅，被高悬于京城午门之上；当大梁帝国，以一种最强硬、也最彻底的方式，宣告了这场“思想战争”与“卫国战争”的双重胜利之后……
一场迟来的、短暂的宁静，终于，降临到了这座刚刚经历过血与火洗礼的琼州岛上。
港口的重建工作，在工部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百姓们的脸上，虽然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属于胜利者的、发自内心的骄傲与安宁。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在总督府顶楼，那间可以俯瞰整个琼州港的、最安静的办公室里，林知节，却感觉自己，正处在一场前所未有的、无声的风暴中心。
他一个人，瘫倒在他那张心爱的、早已被他盘出了包浆的逍遥椅上，将那份写满了新法案最终修订意见的草稿，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这个世界，所有的、与他有关的喧嚣。
他太累了。
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一种，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无数个“项目”和“危机”，给彻底掏空了的、精神上的……“过载”。
【系统日志：‘枯木计划’危机，已解决。】
【系统日志：‘匕首计划’危机，已解决。】
【系统日志：‘思想病毒’净化，第一阶段，已完成。】
【……系统当前任务列表：】
【待办事项1：‘深海刺鱼’计划，启动前资产评估。】
【待办事项2：西域‘沙狐’部队，组建预算审核。】
【待办事项3：‘火种计划’秘密研究所，第一期工程招标。】
【待办事项4：……】
【待办事项5：……】
他闭着眼睛，脑海里，却像有无数个进度条和需求文档，在同时滚动。数据流和错误代码，像冰冷的瀑布一样，冲刷着他那早已不堪重负的神经。
【我以为，我是在给一个老旧的、名叫‘大梁’的系统，打上几个关键的‘补丁’。】
【结果，我亲手，把它，升级成了一个拥有‘自主学习’能力的、初级的‘人工智能’。】
【而现在，这个该死的‘人工智能’，开始给我这个唯一的‘程序员’，自动生成，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新任务’和‘优化请求’了……】
【我，好像被我自己创造的‘系统’，给彻底地……套牢了。】
他缓缓地，从脸上，拿开了那份草稿。
然后，从怀里，无比珍重地，取出了一张，被他折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小的纸条。
他打开纸条。
上面，只有四个，他用一种近乎于虔诚的、陌生的笔触，写下的、隽秀的小楷——
“申请年假”。
期限：三日。
这是他穿越至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为自己，提出的请求。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这三天，他要干什么。
不理会任何公文，不接见任何人，不思考任何关于这个帝国未来的问题。
他只要一张躺椅，一壶清茶，一片能看到大海的沙滩。
然后，像一条真正的、晒干了的“咸鱼”一样，安安静静地，躺上三天三夜。
去重温一下，那个属于“林知节”的、最初的、也是最卑微的……梦想。
他拿着这张小小的、轻飘飘的纸条，如同拿着一张，可以通往“旧世界”的、最后的船票。
他的内心，甚至，产生了一丝小小的、可耻的冲动。
或许……或许，他可以……
就在这时，一阵海风，从敞开的窗户，吹了进来。
吹动了他桌案上，那堆积如山的、关于“海外扩张”、“特种部队建设”、“秘密研究所选址”的、厚重的“项目计划书”。
也吹开了，那张被压在计划书最下面的、巨大的“世界地图”的一角。
恰好，露出了那片，被佩雷拉用骷髅骨符号，标记出的、充满了无尽未知与致命危险的……“美洲”。
林知节的目光，与那个骷髅骨符号，在空气中，相遇了。
他伸向怀中，准备将“船票”揣回去的手，猛地，僵在了半空。
他那可笑的、卑微的、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咸鱼之梦”，在那个代表着整个世界、整个文明未来的、冰冷的“骷髅骨”面前，显得如此的……苍白，而又无力。
许久。
许久。
林知节缓缓地，站起身。
他拿起那张写着“申请年假”的纸条，走到了那张巨大的世界地图前。
他将那张小小的、白色的纸条，轻轻地，放在了地图的正中央。
镜头，拉近。
那张代表着“个人渺小梦想”的、脆弱的纸条，在那张代表着“整个世界沉重责任”的、色彩斑斓的、充满了无数航线与战争标记的巨大地图上，显得，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林知节，静静地，看了很久。
仿佛是在，与那个，还做着“咸鱼之梦”的、过去的自己，进行着最后一次的、无声的告别。
最终，他疲惫地，叹了叹口气。
那声叹息，很轻，很轻，仿佛带着一丝，终于认命了的解脱。
他缓缓地，伸出手，将那张小小的、属于他自己的纸条，拿了起来。
然后，用一种近乎于平静的、充满了仪式感的姿态，慢慢地，慢慢地，将它，揉成了一团。
那曾经承载着他所有希望的、小小的纸团，在他的掌心中，变成了一道，再也无法被抚平的、深刻的皱纹。
他走到墙角的纸篓旁，松开了手。
纸团，无声地，落了下去。
而在纸篓的旁边，放着的，就是佩雷拉送来的那份“世界地图”。
地图上，那片广袤而未知的世界，在窗外透进来的、清冷的月光中，仿佛正对他，发出着一声充满了恶意与诱惑的、永无休止的、无声的召唤。
(第六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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