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一次特殊的“三司会审”

京城，正午。

往日里喧嚣繁华的朱雀大街，此刻，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万人空巷般的寂静。所有的商铺，都已关门歇业。所有的百姓，都从自家的屋檐下走出，聚集在街道的中央，仰着头，望向那些矗立在街角、屋顶、以及钟楼之上的、巨大的、如同怪兽之口的黄铜喇叭。

它们，是皇家理工学院与工部，耗时半月，联手打造的奇迹——大梁帝国第一套，覆盖了整个内城的“城市公共广播系统”。

此刻，这些巨大的黄铜喇叭，正从它们与地下主管道连接的接口处，不断地，喷吐出白色的、嘶嘶作响的蒸汽。一股低沉的、仿佛整座城市都在随之共鸣的嗡鸣声，预示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事”，即将开始。

刑部大堂之内，气氛庄严肃穆。

皇帝亲临旁听，百官列坐两侧。刑部尚书周正、大理寺卿、御史台长官，三司主官，正襟危坐于堂上。

这，本应是一场最高规格的、绝密的内部审判。

但，在林知节一封名为《关于郑修叛国案公开审理流程及其社会教育意义的指导意见》的奏折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典型的‘系统性危机’，需要‘系统性’的解决方案。】林知节坐在百官的末席，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却在冷静地进行着最后的复盘，【‘思想病毒’的扩散，已经对帝国的‘软件系统’，造成了严重的破坏。单纯地‘删除’病毒源（处死郑修），是治标不治本。我们必须借此机会，进行一次全面的、底层的‘系统杀毒’和‘防火墙升级’。而这场公开审判，就是我们向全体用户，推送的、第一个‘系统安全补丁’。】

他看了一眼站在“公诉人”席位上的陈凡。

今天的陈凡，没有穿那身象征着财富与地位的皇商总会会长锦袍，而是换上了一身代表着法度与公正的、深黑色的御史官服。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属于私人的情绪，只有一种如同磐石般的、属于国家意志的冰冷与庄严。

由他，来代表“国家”，对郑修的思想与行为，进行系统性的、法理层面的控诉，再合适不过。

“时辰到——”

随着堂外一声悠长的唱喏，周正拿起惊堂木，重重一拍！

“啪！”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遍布京城各处的数百个黄铜喇叭，仿佛被一声无形的指令所激活。那低沉的嗡鸣，陡然拔高，化为了一声清越的、穿透云霄的钟鸣！

紧接着，周正那不带一丝感情的、威严的声音，如同天神在说话般，通过这个庞大的蒸汽广播系统，清晰地，响彻在京城的每一个角落。

“带——人犯——郑——修——上——堂——！”

万民，屏息。

当那个曾经风度翩翩的礼部侍郎，此刻却形如槁木、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狱卒，拖拽着进入大堂时，整个京城，都发出了一阵压抑不住的、低低的惊呼。

审判，正式开始。

没有冗长的程序，也没有模糊的道德谴可。在林知节设计的全新流程下，这场审判，变成了一场冷酷而又高效的……“证据展示会”。

周正，负责呈堂证供。

陈凡，负责法理阐述。

“证物一！”周正高声道，“郑修与‘罗盘会’往来密信三十七封！信中，详细记录了其如何出卖我大梁沿海防务、军备部署之机密！此为，叛国之铁证！”

陈凡随即上前一步，声音，通过广播，传遍四方：“《大梁律》第一百二十条，‘交通外敌’之罪，凡泄露国家军政机密于敌国者，无论成败，皆以‘通敌叛国’论处！当——斩！”

“证物二！”周正指向一箱从“四海通”钱庄抄没的、刻着“罗盘会”徽记的金砖，“郑修，以权谋私，收受‘罗盘会’贿赂，黄金，三万两！白银，五十万两！此为，贪墨之铁证！”

陈凡再次上前：“《大梁律》第三十七条，‘贪墨’之罪，凡食朝廷俸禄之官员，收受贿赂，数额过万两者，以‘巨贪’论处！当——斩！”

……

证据，一件件地，被呈上。

罪名，一条条地，被宣读。

整个审判，就像一场精密的、冷酷的、无法辩驳的……“逻辑推演”。

京城的百姓们，从最初的好奇、震惊，慢慢地，转为了压抑的、燃烧的愤怒。

一个在琼州海战中，失去了独子的老妇人，听着郑修出卖沿海防务的罪证，浑浊的双眼中，流下了两行无声的、滚烫的泪。

一个曾经将《论个体自由》奉为圭臬、视郑修为精神导师的年轻儒生，此刻，正挤在人群中，听着那来自黄铜喇叭里的、冰冷的声音，他的脸色，一片惨白，整个人的信仰，都在这无可辩驳的“真实”面前，寸寸崩裂。

一个精明的、在“皇商总会”里拥有席位的商人，在听到陈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而又严谨的逻辑，阐述着“国家利益”与“个体利益”之间的关系，阐述着“新法”为何要保护正当的商业自由，却又必须严厉打击这种“出卖国家以谋私利”的“恶性自由”时，他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若有所思的、混杂着敬畏与考量的复杂神情。

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审判了。

这，是一场史无前例的、覆盖了整个帝国中枢的……大型普法教育现场。

这，是一次，用最残酷的“真实”，去彻底净化“思想病毒”的……全民思想净化仪式。

当所有的证据，都已展示完毕。

当所有的罪名，都已无可辩驳。

周正，看向那个早已面如死灰、放弃了一切挣扎的郑修，举起了那枚代表着“死刑”的朱批令牌。

他最后的声音，通过那遍布全城的、嗡鸣的黄铜喇叭，为这场世纪审判，落下了最后的、也是最沉重的……判词。

“罪人郑修，通敌叛国，贪赃枉法，蛊惑人心，罪证确凿，天地不容！”

“依《大梁律》，数罪并罚！”

“判——”

他顿了顿，将那枚令牌，重重地，掷于堂下。

“斩——立——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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