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来自西域的“毒蝎之刺”
琼州，皇家海外开拓总署。
林知节的书房里，那盏燃了一夜的油灯，灯芯发出最后一丝“噼啪”的轻响，终于，彻底熄灭了。
窗外，第一缕晨光，如同利剑，刺破了黎明前的黑暗，将一抹鱼肚白，投射在他那张写满了疲惫的脸上。
他刚刚处理完来自京城的所有后续事宜。
“枢机主教”郑修被捕，其党羽被一网打尽；“四海通”钱庄被彻底清算，其背后那张“罗盘会”的金融网络，被连根拔起。
京城的这场仗，打得干净利落，堪称完美。
林知节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一股巨大的、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抽空的倦意，如潮水般涌来。他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一块被反复运行了七十二个小时的、滚烫的CPU，现在，终于可以进入“待机模式”了。
他揉着自己那因为高强度脑力劳动而剧痛不已的太阳穴，从那张堆满了文件和地图的、让他厌烦的书桌前站起，晃晃悠悠地，走向了他为自己专门开辟的“躺平区”。
那里，有一张他根据后世人体工学原理，亲手设计的、带有减震弹簧的“逍遥椅”。
【总算……可以强制关机五个时辰了。】
【天塌下来，也等我睡醒再说。】
他一边吐槽，一边几乎是把自己“摔”进了那张逍遥椅里。
然而，就在他的后背，接触到那柔软舒适的椅背，正准备享受这片刻安宁的、名为“下班”的神圣时刻时——
“쾅！”
书房的门，被人用一种近乎粗暴的方式，猛地撞开。
一名浑身浴血、盔甲破损、脸上还带着刀疤的军情司信使，如同旋风一般，冲了进来。他的手中，高高举着一个用防水油布层层包裹的、边缘焦黑的金属圆筒。
“林大人！西域！八百里加急！血字军报！”
信使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激动，而嘶哑得如同破锣。
林知节刚刚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又被强行拉紧。
他感觉自己的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了一下。
他缓缓地，从那张他只躺了不到一息的逍遥椅上，坐直了身体，脸上，是那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宿命般的无奈。
【我就知道……】
【一个复杂的系统，修复一个BUG，必然会触发另外十个隐藏的BUG。】
【这该死的、甲方永远是‘上帝’的工作，真是一天都不能让人省心。】
他接过那个依旧带着信使体温的金属圆筒，打开。
扑面而来的，不是墨香，而是一股混合着沙尘、血腥与火药味的、来自万里之外的、真实而残酷的战场气息。
里面，是一份由秦风亲笔手书的、写在染血丝绸上的军报。
信上的字迹，不再是秦风以往那般刚劲有力，而是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深入纸背的沉重与……自责。
【林大人，罪臣秦风，叩首上书。】
【神机营，轻敌了。或者说，是我，秦风，轻敌了。】
【我过于迷信我军‘神机火炮’与‘钢铁驼队’的正面碾压能力，陷入了‘堂堂正正，一战定乾坤’的路径依赖，从而，严重低估了‘非对称作战’的威力。】
【自我军深入西域腹地以来，我军引以为傲的‘钢铁驼队’后勤线，便遭到了‘黑狼’部落，一种名为‘毒蝎之刺’的、无休无止的袭扰。】
【此战术，非同以往。】
【敌军在‘罗盘会萨满’的整合下，已非乌合之众。他们利用我们不熟悉的山地地形，以小股精锐，对我军漫长的补给线，进行着手术刀般精准的、打了就跑的攻击。】
【他们甚至拥有我们无法理解的侦察与通信手段。有时，是一只盘旋在高空的猎鹰；有时，是山顶上用镜子反射的日光。他们总能在我军护卫兵力最薄弱的时间和地点，发起致命一击。】
【他们不求全歼，只求破坏。烧毁一车粮食，炸毁一段山路，然后，便如鬼魅般，消失在茫茫戈壁之中。】
【我军那套由大人您亲手设计的、中心化、大规模的后勤体系，其优点是运力强大，但其缺点，在这种‘去中心化’的、无赖般的游击战术面前，也被无限放大。它就像一头行动迟缓的巨象，被无数只微小却致命的毒蝎，反复叮咬。】
【截至昨日，我军已有三支补给车队被毁，损失粮草三万石，弹药五千斤。前线主力部队，已经开始出现断粮的迹象。若此局面无法扭转，不出十日，神机营主力，便有全军崩溃之危。】
【此，皆罪臣秦风，指挥不当，思虑不周之过。臣，愿领一切责罚。】
【恳请大人，速示机宜！】
林知节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整封军报。
书房里，一片死寂。
只有他那因为一夜未眠而剧痛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动着，像一台即将过热的警报器。
良久，他才缓缓地，将那份沉重如山的军报，放在了桌子上。
他没有愤怒，没有惊慌，甚至没有太多的意外。
他只是感觉……很累。
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被无数个BUG报告和突发事件淹没的、只想早点下班的、精神上的倦怠。
他站起身，走到那张覆盖了整面墙壁的“大梁帝国风险管理地图”前。
他的目光，掠过了刚刚被他用红笔画上一个“已解决”符号的“京城（蛀虫计划）”节点，最终，落在了地图最西边，那个代表着“西域（饿狼计划）”的、正在疯狂闪烁着红色警示灯的节点上。
他看着那个节点，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疲惫地，吐槽了一句：
“我就说吧……一个系统，想要稳定运行，靠的，从来都不是某个天才的灵光一闪。”
“靠的，是不断的‘版本迭代’，和无数次痛苦的‘热修复’。”
“唉……”
“我的年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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