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归航，与一场无法避免的决战
“轰——！！！”
一声巨响，从“探索号”的船腹深处传来，伴随着一阵剧烈的颤抖。
一名满脸乌黑的轮机兵，连滚带爬地冲上舰桥，声音嘶哑地嘶吼道：“将军！二号锅炉的压力阀，已经烧红了！再这么下去……整艘船，都会被炸上天！”
王徽那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被夜色笼罩的、无尽的深海，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告诉轮机长，”他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不管他用什么办法，哪怕是往锅炉里撒尿降温，也得给我再撑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内，我们要是赶不到琼州，就不用再考虑船会不会炸了。”
王徽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因为，我们所有人的家，就先被炸没了。”
轮机兵看着将军那张如同恶鬼般的脸，打了个寒颤，不敢再多说一个字，转身又冲了下去。
整个“猎鲨舰队”，此刻，都化作了一头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向着巢穴狂奔的、遍体鳞伤的巨兽。
六艘“海狼级”高速护卫舰，像忠诚的头狼，拱卫在“探索号”的两侧。它们那由蒸汽机驱动的明轮，在海面上疯狂地搅动，掀起两道长长的、白色的浪花，像是在这片漆黑的画布上，划出了六道绝望的伤口。
所有士兵，都站在自己的战位上，没有人说话。
冰冷的海风，吹拂着他们年轻的脸庞，也吹拂着他们心中，那股正在熊熊燃烧的、名为“愤怒”的火焰。
他们能看见。
就在遥远的海平面尽头，一片不祥的、暗红色的光晕，正将半个夜空，都映照得如同地狱。
那是他们的家。
那是他们的船坞，他们的工坊，他们的营房，他们亲手一砖一瓦建立起来的、帝国未来的希望。
此刻，正在燃烧。
……
琼州，海军工业基地。
火光，冲天。
爆炸声，此起彼伏。
一支由超过二十艘战舰组成的、庞大的“东印度公司”主力舰队，已经彻底封锁了整个港口。
他们没有急于登陆，而是像一群经验最丰富、也最残忍的刽子手，用一轮又一轮精准的、从容的炮火，系统性地、有条不紊地，摧毁着港口内一切有价值的军事目标。
新建成的二号船坞，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倒塌，里面那艘即将完工的、第二艘“探索号”级宝船的龙骨，被拦腰炸断。
岸防炮台，在敌方优势火力的定点清除下，一个接一个地，变成了沉默的哑巴。
“顶住！都给我顶住！！”
琼州守备将军李敢，一位从皇家理工学院毕业的、三十出头的年轻军官，正挥舞着指挥刀，声嘶力竭地吼着。
他的脸上，没有传统武将的悍勇，只有一种属于技术官僚的、近乎偏执的冷静。
在他的指挥下，守备部队的抵抗，显得有些……“非主流”。
他们没有选择冲出去与敌人肉搏，而是依托着林知节在设计基地时，就预留下的、复杂的防御工事，进行着节节抵抗。
“一号消防水泵开启！给我对着弹药库，不停地浇水降温！”
“二号预埋炸药区，准备引爆！把他们试图登陆的先头部队，给我炸回海里去！”
“所有工匠，拿起你们的燧发枪！以车间为单位，自由射击！打光了子弹，就用你们的锤子和扳手，去跟他们拼命！”
李敢的指挥，精准、高效，完全是照着那本厚厚的《基地防御手册》，在按流程操作。
然而，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这一切，都显得那么的悲壮，那么的无力。
……
“圣地亚哥号”的旗舰舰桥上。
舰队指挥官，一位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荷兰人，正用单筒望远镜，冷冷地欣赏着远处那片由他亲手制造的火海，脸上，却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
他的身边，站着那个本应在数百里之外的“叛逃者”——若昂·佩雷拉。
“将军，”佩雷拉指着远处一座火光最盛的建筑，说道，“那里，应该就是他们的‘皇家理工学院’分院。我们派出的‘海豹’突击队，已经从西侧的悬崖登陆，很快，就能拿到我们想要的东西了。”
“很好。”荷兰指挥官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让各舰注意节约弹药。天亮之前，我们必须解决战斗，然后，消失在这片海域。”
就在他下达命令时，脚下的甲板，随着一次火炮的齐射，传来了一阵不易察觉的、却极不正常的剧烈震颤。
一块小小的木屑，从主桅杆与甲板的连接处，悄无声息地，掉了下来。
一名路过的水手，下意识地，用脚，将那块木屑，踢进了海里。
没有人，在意这个微小的细节。
……
夕阳，终于沉入了海平面。
最后一缕余晖，将整个战场，染成了一片悲壮的、血与火的深红。
王徽，终于在他的望远镜中，看到了那片他日思夜想的、熟悉的海岸线。
也看到了那支正如同乌云般，笼罩在他家园上空的、庞大的敌方舰队。
他甚至能看清，敌人旗舰上，那面迎风招展的、画着诡异罗盘图案的旗帜。
两支舰队，隔着一片燃烧的海，遥遥相望。
一场决定帝国国运的、无法避免的决战，即将，在这片被鲜血染红的南洋上，拉开序幕。
王徽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望远镜。
他没有再下达任何命令。
只是用一种轻得只有他自己能听见的、却又充满了无尽杀意的声音，轻轻地，说了一句。
“……开饭了。”
(第五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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