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八章：一条来自西域的坏消息

在林知节的铁腕之下，京城的金融风暴被强行压入了一个诡异的平静期。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不过是两军对垒前，那令人窒息的寂静。

就在“清源计划”的两条战线——周正的秘密渗透和陈凡的金融围剿，都刚刚找到突破口，准备收网之际，一个谁也没有预料到的“变量”，以一种最惨烈、最直接的方式，从遥远的西域边陲，呼啸而至。

那是一个寻常的早朝。

朝堂之上，气氛难得地有些缓和。户部尚书刘政，正眉飞色舞地报告着新颁布的《投资管理条例》，是如何巧妙地“劝退”了那些来路不明的热钱，让市场回归理性。

李世隆坐在龙椅上，面色沉静，看不出喜怒。但他微微舒展的眉头，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一丝满意。林知节那套他听不懂的“规矩”，似乎真的起作用了。

然而，就在此时。

“报——！！”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嘶吼，从殿外传来，像一把尖刀，瞬间划破了这层虚假的平静。

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甲胄破碎的人影，连滚带爬地冲进了紫宸殿，身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暗红色拖痕。

“边关八百里加急！！”

那人，是派往西域“黑狼”部落宣诏的使团队伍中的一名副使。此刻的他，早已没了朝廷命官的威仪，脸上布满了伤口和污泥，一只眼睛紧闭，另一只眼中，则燃烧着混杂着恐惧、悲愤与疯狂的火焰。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高举起手中一物，嘶声力竭地喊道：“陛下！‘黑狼’部落，反了！他们……他们斩了王大使！！”

说完这句话，他便一头栽倒在地，人事不省。

整个大殿，瞬间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手中那件东西上。

那是一根节杖。大梁使节出使四方，象征着天子亲临、帝国威严的节杖。

但此刻，这根用上好楠木打造的节杖，已经从中间，被蛮力生生折断！

而比这更刺痛所有人眼球的，是在那粗糙的断口处，竟用一根粗野的、明显是西夷风格的牛皮绳，死死地绑着一样东西。

那东西不大，在晨光下，反射着一种冰冷而黄澄澄的光。

它通体由黄铜制成，造型规整，底部还有一个小小的圆形凹陷。

满朝文武，包括见多识广的秦风，都对这件小东西感到了陌生。

除了两个人。

林知节的瞳孔，在那一刻，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而站在武将队列前排的孙默，则在看清那东西的瞬间，浑身剧震，失声低语：“弹壳……这是……制式步枪的弹壳！！”

轰！！

孙默的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世隆的脑子里。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几步冲下御阶，一把从昏死过去的副使手中，夺过了那根断裂的节杖。

他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死死地盯着那枚被绑在上面的、充满了工业文明冰冷气息的黄铜弹壳，又抬头，隔着数十名大臣，望向了脸色同样阴沉如水的林知节。

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无需任何言语。

李世隆的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被林知节的“乌鸦嘴”说中的、难以置信的惊骇，紧接着，这丝惊骇，便被一股滔天的、被戏耍、被挑衅、被四面围攻的狂怒所取代！

“好……好一个‘黑狼’部落！”

皇帝的声音，一开始还很平静，但那平静之下，却压抑着火山即将喷发的可怕力量。

“好一个，‘罗盘会’！！”

他将那根断裂的节杖，连同那枚致命的弹壳，狠狠地，砸在了金殿光洁如镜的地砖上！

“哐啷——”

一声巨响，伴随着皇帝压抑到极致的咆哮，响彻整个紫宸殿。

“他们这是在向朕宣战！！”

“他们以为，在京城用些阴谋诡计，在西域扶持几个跳梁小丑，就能撼动我大梁的国本吗？！”

“他们以为，朕的刀，不利乎？！”

李世隆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双目赤红。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他引以为傲的帝国，就像一头被无数看不见的蚊蝇叮咬的雄狮，空有一身力量，却连敌人在哪都找不到。这种无力感，快要将他逼疯！

而战争，用他最熟悉的、最擅长的战争，去碾碎一个看得见的敌人，成了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宣泄这股怒火与恐惧的途径。

他猛地转身，龙袍一甩，指向兵部尚书秦风。

“秦风听旨！”

“臣在！”秦风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朕命你，即刻点齐神机营一万精锐，以你为主帅，即日出征西域！朕不要俘虏，不要降表！”

李世隆的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冰水淬过的钢铁，带着彻骨的寒意。

“朕要你，用你麾下最猛烈的炮火，将那个所谓的‘圣山’，给朕从地图上，彻底抹掉！”

“朕要让西域所有的蛮夷，都亲眼看着，与我大梁为敌，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朕更要让那些躲在阴沟里的老鼠看看，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个笑话！！”

“臣，遵旨！”秦风重重叩首，眼中战意沸腾。

皇帝的雷霆之怒，瞬间点燃了整个朝堂的血性。武将们纷纷请战，文臣们也一改往日的谨慎，高呼着“扬我国威”。

战争的阴云，以一种无可阻挡的态势，骤然笼罩了整个帝国。

而在这片狂热的喧嚣中，只有林知节，像一个局外人般，静静地站在原地。

他看着那个被皇帝盛怒之下砸在地上的黄铜弹壳，看着满朝文武那一张张被民族主义热情烧红了的脸。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激动。

只有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无以复加的疲惫。

【典型的非对称战争升级。敌人通过在次要战线制造危机，迫使我方将核心资源投入非战略重点区域，以延缓我方在主战场的发育速度。高明，但也……真他妈的烦人。】

他的“一年之期”，他的“攘外必先安内”的战略，在这一刻，被这枚小小的弹壳，彻底打乱了。

他现在，必须同时应付两条战线。一条，是看不见的、在金融与思想领域渗透的暗战；另一条，则是看得见的、需要用人命和海量钱粮去填的、残酷的陆地战争。

朝会，在一种近乎失控的战争狂热中结束。

众人散去，林知节却独自留在了空无一人的大殿里。

他缓步走到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前，目光从京城，缓缓移向了地图最西边，那片用赭石色标注的、广袤而陌生的土地。

他仿佛能看到，秦风的大军，正在艰难地穿越戈壁与沙漠；能看到，无数的粮草、军械、药品，像流淌的黄金一样，在那条漫长的补给线上，被飞速地消耗。

【按下葫芦浮起瓢……这破项目就不能让我安安生生迭代一个版本吗？】

他闭上眼睛，将那份沉重的、名为“责任”的金属液体，又一次，默默地咽回了肚子里。

许久，他才睁开眼，眼中已再无疲惫，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开始高速运转的计算光芒。

他转身，向殿外走去。

他要去找孙默。

战争，已经不可避免。

那么，至少，要让这场战争，打出最高的“性价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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