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可粮仓已毁，死无对证
他慢慢站起身，掸了掸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尘。
“光看热闹怎么行。”
“得让他们……看出点门道来。”
他的眼神扫过夜枭：“让你的人混进人群里，就说一句话。”
“相爷囤积的粮食发霉了，怕明天开仓被人发现，所以杀人灭口……不，是烧仓灭迹。”
……
相府，西山大仓。
李存善站在火场之外，那张总是挂着运筹帷幄笑容的脸，此刻铁青一片。
“废物！都是废物！”
他一脚踹在旁边一个管事的肚子上，那管事惨叫一声，滚到地上。
“救火！给老夫救火！”
“一粒米都不准烧掉！”
然而，他心里清楚，就算火能扑灭，这批粮食也完了。
被水一浇，烟一熏，剩下的那些“好粮”和“料”混在一起，神仙也分不清。
更重要的是，动静太大了。
明天他要如何向全城百姓交代？说好的平价粮呢？
“相爷！相爷！”
一个心腹幕僚连滚带爬地跑过来，“不好了！外面……外面都在传……”
“传什么！”李存善一把揪住他的衣领。
“传……传咱们的粮仓里都是霉米，您……您是怕明天露馅，才自己放火烧的！”
李存善脑子“嗡”的一声，险些站立不稳。
他猛地转向火场外黑压压的人群。
“谁？是谁在造谣！”
李存善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辛辛苦苦搭起来的戏台，一夜之间，就要塌了。
京兆尹府衙。
钱师爷从后门溜出来，将一封密令塞进了一个杂役手中。
“快！给英国公府送去！就说……就说老规矩！”
那杂役点点头，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钱师爷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转身回府。
京兆尹大人刚刚接到相爷的死命令，必须连夜封锁消息，将火灾定性为“意外失火，损失轻微”，敢有议论者，一律按造谣生事抓捕。
他觉得，京兆尹大人和相爷，这次可能要玩砸了。
林渊拿到了那份密令的抄本。
他只看了一眼，便递给耿直。
“找几个字迹不同的人多抄几份。”
“然后呢公子？”
林渊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
“一份不经意地掉在都察院御史的轿子前。”
“一份碰巧被大理寺卿的小舅子捡到。”
“剩下的随手贴在城里几个最热闹的告示栏上。”
“李存善想捂盖子？我偏要帮他把这盖子掀了还要架在火上烤。”
……
第二天，皇宫，紫宸殿。
皇帝赵祯坐在龙椅上。
“李相国。”
“臣在。”
李存善躬身，一夜未眠，他的眼眶深陷，精神萎靡。
“朕听说你家在城西的粮仓昨夜走了水？”
李存善的心猛地一沉。
“回陛下是……是下人看管不严，意外失火。”
“所幸扑救及，损失……损失不大。”
“哦？”
赵祯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李存善的脸上，“损失不大？”
“朕怎么听说火光映红了半边天，烧了一整夜呢？”
“是……是有些夸大其词……”
“是吗？”
赵祯打断他。
“相国啊你跟了朕这么多年，朕信你。”
“但是满城的百姓不信啊。”
“他们都在等着你的平价粮救命。”
“现在粮仓烧了你让他们怎么办？”
皇帝站起身，踱步到李存善面前，声音压得极低。
“朕也等着你的解释。”
城南，英国公府临时搭建的粥棚前，人山人海。
与别处不同，这里的粥棚不仅施粥，旁边还搭了一个高台。
高台上，摆着几张桌子。
林渊一身锦衣，站在台上，身边是漕帮的张铁山，还有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户部负责粮食勘验的老检校，王承恩。
“各位乡亲！”
林渊对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朗声道。
“我知道，大家都在等相爷的平价粮。”
“可是，相爷的粮仓烧了。”
“有人说，是意外。”
“有人说是相爷的粮食本就有问题，他做贼心虚，己烧了！”
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林渊双手虚按，示意大家安静。
“空口无凭！今天，本世子就带大家看看，这所谓的平价粮，到底是什么货色！”
他一挥手，耿直带着几个人，抬上来几个麻袋。
“这是我们的人，从相府运粮车上捡来的样品！”
麻袋被打开，几斗米倒在桌上。
在场的所有人都发出一声惊呼。
那米，根本不是正常的白色。
它泛着一种诡异的灰黄，里面清晰可见地混杂着大量的沙土、石子，甚至还有一些黑色的、已经霉变的颗粒。
王检校抓起一把米，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又用指甲捻了捻，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掺沙，霉变……这米上还涂了一层蜡油，为了让色泽好看！”
“这种米，人吃了，轻则上吐下泻，重则……会要命的！”
张铁山也怒吼道：“没错！老子在码头干了一辈子！”
“这种米，就是喂猪的料！狗都不吃！”
人群炸开了锅。
愤怒、恐惧、被欺骗的屈辱，在每个人脸上交织。
一个抱着孩子的大婶，指着台上的米，浑身发抖。
“天杀的啊！这就是相爷要卖给我们的‘救命粮’？”
“他这是要我们的命啊！”
就在这时，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颤巍巍地挤到台前，他看着那些“毒米”，浑浊的眼睛里涌出泪水。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冲着相府的方向，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相爷！您是要我们死啊——！”
三日后，大理寺公堂。
“威——武——”
惊堂木重重拍下。
大理寺卿、刑部侍郎、都察院左都御史，三司会审。
堂下，李存善面无表情地跪着，他身后，是面如死灰的京兆尹。
林渊站在一旁，神态自若。
李存善的党羽，刑部侍郎王维，清了清嗓子，率先发难：“林世子，你说相爷的粮食有问题，可粮仓已毁，死无对证。”
“仅凭几袋来路不明的米，恐怕难以定罪吧？”
林渊笑了。
“王大人说得对。”
他拍了拍手。
夜枭带着漕帮的刘三，走了上来。
刘三一见到堂上的阵仗，腿都软了，直接跪下。
“堂下何人？”大理寺卿喝道。
“小……小人刘三，是……是漕帮的……”
林渊开口：“刘三，把你之前跟我说的话，再跟三位大人说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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