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章 一个七品芝麻官
玉球在他掌心温润地滚动，发出悦耳的声响。
“相爷，城里粮价已经到了斗米五钱。”
“到处都是骂街的，说朝廷不管他们死活，还说英国公府那个小子是假仁假义，施粥吊着他们的命，比不施还难受。”
李存善笑了。
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民怨？
要的就是民怨。
民怨越大，他将来平抑粮价，开仓放粮时，收获的声望就越大。
至于林渊……一个毛头小子，拿什么跟他斗？
靠他那点做香皂赚来的银子？
杯水车薪！
“时机，差不多了。”
李存善站起身，走到窗前，俯瞰着灯火渐熄的京都。
“传令京兆尹，三日后动手，把名单上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抓起来！”
“粮仓，全部查封！”
“然后，”他顿了顿，脸上浮现出一种大权在握的快感，“我们的粮仓，开仓放粮！”
“就按涨价前的价格卖！”
他仿佛已经看到，百姓们对他感恩戴德，山呼万岁的场面。
仿佛已经看到，皇帝赵祯那张年轻又无奈的脸，不得不对他加官进爵，大加封赏。
心腹在一旁奉承道：“相爷英明！”
“这一手釜底抽薪，林渊那小子怕是哭都找不着调了！”
李存善发出一声轻哼，带着无尽的轻蔑。
他转过头，看着夜色，慢悠悠地说道：
“林渊，你还能撑几天？”
……
百草堂后院。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闪入，单膝跪地。
“公子。”
是夜枭。
他身后，几个精悍的汉子放下数个麻袋，袋口扎得死紧。
林渊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打开。
刺鼻的霉味混合着石灰的辛辣，瞬间弥漫开来。
坐在桌边的白雪，秀眉立刻蹙起，下意识地用手帕掩住口鼻。
张铁山和李守诚两个老兵油子，只是闻了一下，就又开始骂娘了。
“他娘的！比上次的还过分！”
“这简直就是一堆垃圾！”
张铁山抓起一把，甚至懒得再尝，直接扔在桌上铺开的白布上，用手指捻着。
“看，石子、沙砾、发黑的谷糠……还有这个，”他指着其中一些黄绿色的霉点，“这玩意儿，喂牲口，牲口都得死！”
白雪走上前，用银针挑起几粒霉变的粟米，凑到灯下仔细观察。
她没说话，但表情越来越凝重。
“是黄曲霉。”
她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
“此毒入体，轻则损伤肝腑，重则……七日之内，必死无疑。”
“而且，无药可解。”
嘶——
饶是见惯了生死的张铁山二人，也忍不住抽了口凉气。
这已经不是贪财了。
这是在屠杀。
林渊却异常冷静。
“夜枭。”
“在。”
“西山别院的粮仓地图，画出来。”
“是。”
夜枭从怀中取出一卷皮纸，在另一张桌上摊开。
上面用木炭精准地画出了别院的布局，几座巨大的粮仓被重点标记。
哪个仓储存的是新粮，哪个仓是陈粮，哪个仓，就是眼前这些“毒粮”，标注得一清二楚。
林渊拿起笔，在一张新的纸上飞快地记录着。
【证物甲：西山别院三号仓毒粮样本，封存。】
【证人一：张铁山，前任武库司粮官。证词……】
【证人二：李守诚，前任武备库粮官。证词……】
【证人三：白雪，神医。毒物鉴定……】
【物证一：西山别院粮仓详细地图，附夜枭潜入路线及时间。】
写完，他将这些东西分门别类，用不同的油纸包好，小心地放入一个铁盒。
“还不够。”
林渊看着桌上那堆散发着恶臭的毒粮，自言自语。
“这些只是样品，李存善可以说是我栽赃陷害。”
“我需要……让他自己承认，他卖的，就是这玩意儿。”
第二天，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上了百草堂。
来人穿着一身半旧不新的官服，是京兆府专管度量衡和市场检验的检校官，王正。
一个七品芝麻官。
“林公子。”王正一进门，就对着林渊深深一揖。
“王大人客气了。”林渊伸手虚扶，心里却在飞速盘算。
这人他有印象，在京城为官十几年，清廉得出了名，也窝囊得出了名。找他干什么？
王正也不绕圈子，开门见山：“公子可是……在查粮价的事？”
林渊眼神一动，没承认也没否认，只是请他坐下喝茶。
王正叹了口气，自己说了下去。
“下官……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城里米价飞涨，宰相府却按兵不动，甚至……我手下的人亲眼看到，有粮商把发霉的粮食磨成粉，掺进好米里卖给百姓！”
他拳头紧握，手背上青筋暴起。
“可我人微言轻，查封了两家，第二天就被上官申斥，还说我扰乱市场，制造恐慌！我……”
他脸上满是屈辱和不甘。
“我听说公子在施粥又和宰相府不对付。”
“我想这京城里敢跟相爷掰手腕的也只有您了。”
王正从怀里掏出一叠文书，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
“世子这是朝廷勘验粮食品级的全套文书，从申请、取样、检验，到处分、封存，所有流程都在这里。”
“如果您要告他就必须用这个！”
“否则到了公堂之上，他可以说您的证据来路不明不合规矩，一句话就能给驳回来！”
林渊看着那叠文书。
站起身，对着王正，郑重地行了一礼。
“王大人高义，林渊佩服。”
“他日功成，我保你做户部侍郎。”
王正身体一颤，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下官……愿为公子效犬马之劳！”
翠星阁，顶楼。
赵璎珞捏着一枚葡萄，看着窗外。
“你最近动静不小嘛。”
“连宰相的粮仓都敢动，胆子肥了？”
林渊给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品着。
“公主殿下消息真灵通。”
“哼，整个京城都快被你掀过来了，我想不知道都难。”
赵璎珞转过身，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皇兄让我给你带句话。”
“他都知道了。”
“粮价，民怨还有李存善背后的小动作。”
林渊眉毛一挑。
“那陛下的意思是？”
“皇兄的意思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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