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5章 军区里的喜事

日子像军区大院里的白杨树影，一晃就滑到了四月十八——这天是苏嘉柔结婚的日子。

作为好朋友的小荔，天刚亮就过来了。两人的婚礼定在医院食堂，没有多华丽的排场，却透着实打实的热闹。苏嘉柔穿了身崭新的军装，小荔给她化了层淡淡的妆，头发编了精致的鱼骨辫，还特意剪了齐眉的空气刘海，最后用发圈牢牢系住——这些手艺看着简单，前阵子俩人在家练了不下十回，今儿上手又快又稳。

“小荔，我、我有点紧张。”苏嘉柔指尖发颤地攥着小荔的手，声音都发飘，“刚才在食堂门口站着，我都忘了该先迈左腿还是右腿。”

小荔忍不住笑她：“结个婚而已，至于吗？你不是咱们医院出了名的‘小辣椒’吗？你连主任都敢跟着据理力争，还怕这点场面？”

“去你的！”苏嘉柔拍了她一下，脸红红的，“等你到了这时候，指不定比我还慌！”

那会儿的结婚仪式，不管是在村里的土院子还是在城里的食堂，仪式都差不离——图个热热闹闹。王双家在军区住了十几年，苏嘉柔大姨家也是老坐地户了，两家认识的人多，人情往来也多，足足摆了十几张桌，连食堂的大师傅都特意多蒸了两锅馒头。

陈邦彦站在角落，盯着王双胸前别着的小红花，心里直犯嘀咕：日子咋过得这么慢？眼瞅着六一还得一个多月，急得他在原地直踱脚，心里盼着日子能过得快些。

再看王双爸妈忙前忙后，又是给客人递烟，又是招呼孩子，他心里更不是滋味——反观自己，到时候爸妈估计就来吃顿饭，跟走亲戚似的，连个搭把手的人都没有。

越想越堵得慌——一辈子就结这么一次婚，爸妈咋就不上心呢？他那点小心眼又上来了：下次回家非得把酒席钱要过来！人不来帮忙，钱总得出到位吧？

热闹的婚礼散了场，小荔和陈邦彦刚到家歇了口气，院门外就传来了脚步声——是张晴和潘立功，俩人肩并肩走过来，眉眼间都带着藏不住的甜，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在处对象。

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小荔牵的线：前阵子小荔在科室跟同事唠嗑，提了一嘴陈邦彦有个战友想在医院找对象。张晴当天晚上就找来了，红着脸说想跟潘立功见一面。两人情况差不多，张晴爸妈是烈士，潘立功也早没了爹妈，俩人凑一起倒格外亲，没处几次就定了心。

“婶子，”张晴攥着衣角，声音有点发怯，“我跟小潘商量着想结婚，可我俩身边没个长辈，啥规矩都不懂，想请您帮着看看日子，有没有啥讲究……”

小荔妈就爱张罗这种事，立马放下手里的针线筐：“这有啥讲究！现在不比旧社会，要么选个大节日，五一、六一多好，又喜庆又放假；要么就挑阳历阴历都是双数的日子，图个‘成双成对’。你们想定在哪个月？”

陈邦彦插了句嘴：“你们结婚报告递了没？部队审批还得一个月呢，别日子选好了，报告还没下来。”

潘立功立马挺直腰板，带着点嘚瑟：“早递了！昨天刚交上去，房子也申请了——我瞅着你家右边那排空房就不错，跟团长磨了两句，说想跟你们做邻居，互相也有个照应。”

陈邦彦没接他的话，转头拽着小荔妈说：“妈，我看十一就挺好，又是大节日，还能多放几天假，办酒席也松快。”

“你小子咋这么缺德！”潘立功急得直瞪眼睛，恨不得这礼拜就把证领了，“你咋不说明年十一更好呢？我还想早点娶媳妇呢！”

陈邦彦一脸正经：“我要是说明年，你听吗？”

小荔妈知道陈邦彦是故意逗潘立功，可也怕俩人吵起来，赶紧岔开话问张晴：“小张，你俩心里有谱没？想定在几月份？”

张晴看了眼潘立功，小声说：“婶子，我们俩商量着，想定在六月份……”

小荔妈翻出那本旧黄历，手指头点着纸页：“六月六号咋样？是个周日，阳历阴历都是双数，还是芒种节气——‘芒种忙，忙着种’，往后的日子准保红火！”

张晴和潘立功对视一眼，赶紧点头：“听婶子的！就六月六号！”

俩人刚谢过，小荔妈又补了句：“结婚的新被褥得做两床，你们抽空把棉花和被面买了送过来，婶子帮你们缝——别嫌婶子手笨，针脚肯定齐整。还有啥要张罗的，尽管来找我。”

张晴听着，眼圈唰地就红了——打爸妈走后，除了部队的护士长，再没人这么疼过她。潘立功嘴上没说啥，眼圈却悄悄热了。

小荔拍了拍张晴的后背：“哭啥呀，以后我妈就是你俩的长辈，有事尽管说，别外道。”

张晴重重点头，几个人就围着炕桌聊起了结婚要置备的东西——暖水瓶、搪瓷脸盆、印花床单，还有放粮食的大缸......张晴还要备结婚穿的新衣服，一清点下来，要办的事还真不少。

“婶子，”张晴又有点不好意思，“等房子批下来，您能不能帮我去瞅瞅？我这些年一直在部队，啥生活经验都没有，该买啥不该买啥，还得您多指点。”

“跟婶子客气啥！”小荔妈摆了摆手，“你跟小荔是同事，小潘跟小陈是战友，都是好孩子，婶子乐意帮你们张罗。”

这话没说错——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尤其像张晴和潘立功这样没长辈的，有个老人帮衬着，心里踏实多了。

过了两天，小荔妈又跟小荔念叨起小荔爸：“你说你爸那退休申请，都仨多月了，咋还没信呢？最近也没个电报来，我这心里总悬着。”

小荔也惦记：“妈，要不您回去瞅瞅？我爸一个人在家，我也是不放心。”

“我也想啊，可这边鸡鸭鹅还得喂，小陈天天训练够累的，总不能让他再抽空打猪草。”小荔妈叹了口气，“要是你爸早点来，这些活儿哪用小陈上手。”

陈邦彦在旁边听着，心里忍不住笑——丈母娘这是盼着老丈人来搭把手呢。他赶紧接话：“妈，我不累！旁边就是山，打猪草也方便。要不我明天上班路过团部，往我爸单位挂个电话问问？”

小荔妈摇摇头：“别了，电话都在领导办公室，还得麻烦人家去找人，又不是啥急事，别给人家添乱。”

小荔想了个辙：“那明天我去邮局拍个电报呗？问问我爸情况咋样了。”

“电报就那几个字，能问明白啥？”小荔妈还是犹豫。

“没事，咱们多花点钱，多写几句！”小荔拍着胸脯，“邮局还能不让写咋的？”

小荔妈琢磨了半天，才点头：“行吧，要是这礼拜再没信，我就回去一趟。”

可她们不知道，小荔爸那边早就有了好消息——退休申请批下来了，连房子都卖出去了。四百五十块钱，比当初买的时候还多卖了一百多。

他先把铺盖、锅碗瓢盆啥的打包寄去了军区，又回了趟老家，想跟老人说一声自己要去闺女那养老。结果刚开口，小荔爷爷就抄起炕边的烟袋锅子追着他打，嘴里骂骂咧咧：“你个没出息的！好好的铁饭碗说扔就扔？胖丫都成领导了，还用你操心？我打死你这个不争气的！”

追着打了半院子，小荔爷爷才喘着气问：“你媳妇呢？她也跟你去？”

“我媳妇……上个月就去胖丫那了。”小荔爸缩着脖子，小声说，就怕老爷子再发火。

“那她工作呢？说扔就扔了？”小荔爷爷更气了。

小荔爸支支吾吾半天，被老爷子又拍了一鞋底子，才敢说实话：“胖丫妈把工作给卖了……”

“你们俩口子都是混蛋！”小荔爷爷气得手都抖了，“没个孩子有定力！去胖丫那干啥？谁家闺女结婚还带着爹妈？你们这不是给孩子添乱吗？”

“不是我们要去的！”小荔爸赶紧解释，“是姑爷主动提的，说他俩结婚后要是有了孩子，没人帮忙带，让我们过去搭把手。真的，我们就是去照顾他俩的！”

小荔奶奶在旁边劝：“行了，别吵了。我看出来了，你们两口子就是没正事，不过去了也好，能帮胖丫搭把手。到了军区好好过日子，别给孩子添麻烦。”

小荔爸赶紧点头：“唉，唉！妈您放心，我们到那就是照顾俩孩子，啥都不掺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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