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帝王认错,京城殉葬!
乾安宫的烛火,三日未熄。
大周的朝政,也随之停摆三日。
龙椅空悬,百官跪于殿外,从声嘶力竭的死谏,到如今心如死灰的沉默。
帝王以一种最孤绝的方式,向整个天下宣告了他的罢朝。
不是权衡,不是谋划,只为守着一个不知生死的女人。
凤栖宫内,所有宫人、御医,尽数被萧临遣退。
那扇被他亲手踹碎的殿门,敞开着,仿佛一道无法愈合的、淌着血的伤口。
他就跪坐在榻边,三天了,未曾挪动分寸,也未曾合眼。
玄色的龙袍早已皱得不成样子,沾满了干涸的血与尘,那张曾令人生畏的俊美脸庞,此刻只剩下骇人的憔悴与苍白。
下颌冒出青黑的胡茬,一双凤眸爬满血丝,几乎是贪婪地凝望着床上的人,仿佛一眨眼,她就会化作青烟散去。
他亲手为她擦拭身体,擦去那些从七窍中溢出、早已凝固的血污。
动作笨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恐惧的小心翼翼。
那只曾批阅江山、执掌生杀的手,在触碰她冰冷肌肤时,仍会抑制不住地颤抖。
药,由他亲口尝过温度,再用玉匙,撬开她紧闭的牙关,一滴一滴,灌进去。
十之八九,都会从她毫无血色的唇角溢出,可他不管,只是固执地、一遍遍地重复。
他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守着最后一点微茫的希望,用这种自虐般的行径,惩罚着自己,也乞求着上苍。
此刻的他,不再是帝王。
只是一个即将失去全世界的可怜人。
顾云溪的意识,坠入一片破碎的光海。
没有疼痛,没有冰冷,只有无尽的下沉。
在光海的尽头,她依稀看见了母亲温婉的模样,对着她微笑,声音却空灵遥远,仿佛隔着生死。
“傻孩子……”
“阳心,以情为根,以念为力。心有所系,情有所钟,则阳心炽烈……”
话音未落,断魂崖上那双为她堕魔的血色眼眸,便撞入她的脑海!
“……可情之一字,也是最烈的毒,伤人,更伤己。情越深,念越执……反噬也越重。”
母亲的声音渐渐模糊,而他抱着她,立下“阎王要抢,就让他拿这江山来换”的疯魔誓言,却无比清晰!
“云溪,你可知,你为何能窥破他的死局,又为何能以残破之躯,撼动天命?”
母亲最后的声音,化作一声叹息,消散无踪。
答案,却如烙印,灼烧着她的神魂。
是他在太和殿内,以身为饵,为她破局后,那决然冲向凤栖宫的、疯狂的背影……
原来,那一次次的心痛,一次次的失控,一次次的奋不顾身,并非只是所谓的责任与盟约。
那颗阳心,早已诚实地,为他而跳动。
而她一次次逆天改命,燃烧的,不仅是寿元,更是她对他,那份不敢承认,却早已深入骨髓的……
情。
这认知,如一道惊雷,在她神魂深处炸响!
剧痛将她从混沌中唤醒。
顾云溪缓缓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萧临那张憔悴到几乎脱相的脸。
血丝如蛛网,爬满了他的双眼,那眼底的黑暗,是三日三夜不眠不休熬出的、濒临崩溃的深渊。
看到她睁眼,他没有狂喜,没有呼喊。
那具一直紧绷如雕塑的身体,只是剧烈地一震。
然后,一种混杂着极致后怕与失而复得的脆弱,从他眼中汹涌而出。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那掌心滚烫,带着粗粝的薄茧,握得她腕骨生疼。
他在用这种方式,确认她的存在,确认这不是他的又一场幻觉。
良久。
顾云溪第一次,主动开了口。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个字都异常艰难。
“萧临……”
“我累了。”
没有指责,没有怨恨,甚至没有一丝情绪的波澜。
只是累了。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如万钧重锤,狠狠砸在萧临的心上。
他高高在上的囚禁,他以爱为名的疯魔,他自以为是的保护……
在她一句“我累了”面前,都成了一个荒唐、可悲的笑话。
他握着她的手,猛然一僵。
那双赤红的凤眸中,所有的偏执与疯狂,都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空洞。
他终于明白,他那份足以焚毁一切的爱,正在将她,一点一点,推向死亡的深渊。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仿佛卸下了毕生的力气。
“……是朕,错了。”
他开口,声音沙哑得不成调。
这四个字,从一位帝王口中说出,比“朕躬有罪”的诏书,还要沉重千百倍。
他看着她,那双曾睥睨天下的凤眸,第一次,流露出一种孩童般的无助与茫然。
“母后走得早,父皇……父皇眼里只有江山和权术。”
他像是对着她,又像是在对着自己,断断续续地,剖开了那个隐藏在龙袍之下,从未示人的,孤独的内核。
“朕……从不知道该如何留住一个人。”
“只会……将朕认为最好的东西都堆到她面前,然后用锁链将她牢牢锁住,不让任何人觊觎,不让她受到半分伤害……”
他的声音,渐渐染上了一丝哽咽,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不安与恐惧。
“朕只是……怕失去你。”
他终于,说出了那句深埋心底的话。
那不是帝王的占有,而是一个孤独了太久的男人,最卑微的乞求。
顾云溪静静地看着他。
看着他眼中那份卸下所有防备的、支离破碎的脆弱,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帝王,在她面前,第一次像个迷路的孩子。
她心中那座由猜忌、博弈、怨怼筑起的冰墙,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消融。
她抬起手,动作依旧虚弱,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轻轻地,抚上了他那张布满胡茬、憔悴不堪的脸。
“萧临。”
她的指腹,拂过他眼下浓重的青黑。
“信任,不是锁链。”
她的声音很轻,却如一道暖流,淌过他荒芜的心田。
“是风筝的线。”
萧临的身子,猛地一颤,他抬起眼,怔怔地看着她。
顾云溪的唇边,漾开一抹极淡、却无比温柔的笑。
“线,要握在我手里。”
“风筝,才能飞得更高,更远,而不是被锁死在笼中,折断翅膀。”
“你……明白吗?”
你明白吗?
这四个字,如暮鼓晨钟,在他混乱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他明白了。
他以为将她锁住,便是拥有。
却不知,真正的拥有,是放手,是信任,是让她成为那个,能决定他飞多高的、执线人。
他看着她眼中那抹洞悉一切的清明与温柔,一种巨大的、难以言喻的酸涩与悔恨,涌上喉头。
他缓缓俯下身,将额头,轻轻抵在她的掌心。
温热的触感,真实的温度。
“……明白。”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
那是帝王的承诺。
寝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散去,只余下一片劫后余生的宁静与温情。
然而,这片刻的安宁,注定不会长久。
就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至极的脚步声。
大太监魏松连滚带爬地冲到殿门口,却又不敢踏入,只能“扑通”一声跪在门外,声音抖得不成调:“陛、陛下!!”
萧临缓缓直起身,那份刚刚卸下的帝王威仪,瞬间凝聚,眼中闪过一丝被打扰的冷冽。
“滚。”
“陛下!魏长渊……他反了!”
魏松的声音,凄厉得如同杜鹃泣血。
“织云坊急报!魏长渊察觉到太和殿刺杀失败,已启动了最终的‘焦土之计’!”
“他……他和他麾下那些天机阁的死士,利用织云坊百年来建立的地下暗道,已在京城各处地脉要冲,埋下了足以引爆龙脉的‘震天雷’!”
萧临的脸色,骤然剧变!
震天雷,前朝火器监的禁物,一颗便足以夷平一座山头!
魏松的声音,带着彻底的绝望,响彻整个凤栖宫。
“他要在京城龙脉之上,点燃一场焚尽百万生灵的业火!为先帝、为所有被您屠戮的安王一党……陪葬!”
“他要您和圣女殿下,在一个时辰内,自刎于承天门下!否则,他便引爆所有震天雷,让这整座京城,为您二人——”
魏松的声音戛然而止,化作一声绝望的泣音。
“——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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