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看来这牡丹楼的水，比想象得更深
锦娘叹了口气，笑容淡去，揉着额角：“可不是嘛！怜心那丫头也不知撞了什么邪，好端端的就那么倒了，至今醒不过来。接着又是丫鬟落井，又是有人闹事……唉，流年不利，真是愁死个人了。”
她语焉不详，显然不愿多谈内情。
萧凌野不再多问，只是默默记下她言语间的闪烁其词。
锦娘将萧凌野带到西厢一处小巧独立的院落，虽不奢华，却颇为清雅幽静，与前面的喧闹隔绝开来。
“先生便在此歇息，有什么需要，吩咐院外的小厮即可。”
锦娘交代几句便离开了，楼前还有大把事务需要她操心。
萧凌野关上房门，仔细检查了房间，确认无异样后，才在窗边坐下，微微蹙眉调息。
方才一路行来，他不仅观察环境，也在暗中感应。
这牡丹楼内的气息确实复杂，除了浓郁的脂粉香、酒香、食物香气，还混杂着至少三种以上不同的、极为隐秘的异样气息。
其中一种，与那“幻海浮生”的残香隐隐呼应，却又有所不同。
而最让他在意的是，在靠近后院某处方向时，他怀中断裂玉玦的仿品，竟再次传来极其微弱的温热感。
那里……有什么东西？
片刻后，院外传来细微响动。
萧凌野起身开门，只见沈疏桐正被李嬷嬷送回来。
李嬷嬷交代了几句“今日先熟悉环境，明日再学规矩”便离开了。
萧凌野将沈疏桐引入房中，关好门，低声道：“师妹……桐儿，如何？”
沈疏桐摘下帷帽，露出苍白却带着一丝异样潮红的小脸。
她呼吸有些急促，从怀中小心翼翼取出几片干枯的花瓣和一小撮深褐色的粉末，放在桌上，然后指向自己的鼻子，又指向那些东西，最后做了个晕眩的动作。
萧凌野眼神一凛。
她能分辨出具体的有毒之物？
而且是在那么多混杂香气中？
他拿起那些花瓣和粉末仔细辨认。
花瓣是经过特殊炮制的“醉梦幽兰”，有强烈的致幻效果；而那粉末，则是“尸苔”研磨而成，带有阴寒尸毒，通常只生长在极阴之地！
这两种东西，绝非普通香料会用到的！
“在哪里找到的？”萧凌野问。
沈疏桐努力回想，用手比划着：在后园一个偏僻角落的废弃花盆下，和一个……水井边。
水井？
是那个溺死丫鬟的井？
萧凌野心中念头急转。
醉梦幽兰和尸苔，都不是“幻海浮生”的成分，但它们出现在这里，绝非偶然。
是另有其人在下毒？
还是“幻海浮生”需要这些作为药引或辅助？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吗？”萧凌野看着她。
沈疏桐迟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恐惧。
她慢慢抬起手，指向窗外某个方向——正是之前让萧凌野怀中玉佩产生感应的后院某处。
然后，她用气声，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冷……怕……”
那个方向，让她感觉到阴冷和害怕？
萧凌野的心沉了下去。
看来这牡丹楼的水，比想象得更深。
翌日，萧凌野以熟悉环境、帮忙核对账目为由，开始在牡丹楼内悄然走动。
他气质特殊，又是锦娘安排的“自己人”，倒也无人过多阻拦。
他重点探查了两个地方：一是苏怜心出事的“听雨阁”雅间，二是那名丫鬟溺毙的后院水井。
听雨阁已被简单清理过，但萧凌野还是在窗棂缝隙、地毯边缘等不起眼处，发现了一些极细微的、不同于普通香灰的紫黑色粉末残留，与内务府送来的样本一致。
他注意到雅间内通风口的位置有些蹊跷，似乎被人为调整过，能让香气更长时间萦绕在特定区域。
而在那口被封盖的水井旁，除了沈疏桐发现的尸苔粉末，他还发现井沿内侧有几道新鲜的、并非绳索摩擦造成的划痕，像是某种钩爪留下的痕迹。
那丫鬟真的是失足落水吗？
午后，萧凌野正在账房翻阅一些无关紧要的旧账本，忽听前厅传来一阵喧哗吵闹之声。
他放下账本，缓步踱出查看。
只见大厅内，一位衣着华贵、满面怒容的中年商人正指着锦娘的鼻子大骂：“岂有此理！怜心姑娘是在你们楼里出的事！当初说好的赎身银子我都备好了，现在人生死不明，你们必须给个说法！否则我卫家绝不善罢甘休！”
正是江南巨富卫家的管事之一。
锦娘陪着笑脸，却寸步不让。
“卫爷息怒，怜心出事，我们比谁都心疼！谁能想到会这样呢？太医都瞧过了，说是突发恶疾，我们也是受害者啊！那赎身契不是还没签嘛……”
双方争执不休，引来不少人围观。
萧凌野冷眼旁观，注意到人群外围，一个穿着玫红色裙裳、容貌妩媚、眼角却带着一丝刻薄的年轻女子，正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看着这场闹剧。
她是牡丹楼另一位当红姑娘，名叫香云，据说一直与苏怜心不和，竞争激烈。
而在二楼的栏杆旁，一个穿着青灰色长衫、账房先生模样、面色蜡黄的中年男子，正低头快速打着算盘，似乎对下方的吵闹充耳不闻。
但萧凌野捕捉到他打算盘的指尖微微停顿了一下，眼角余光正扫视着楼下卫家管事的方向。
萧凌野默默退回账房。
卫家的逼迫，内部人员的异样，隐藏的毒物，诡异的井边痕迹……线索开始逐渐汇聚，却仍隔着一层迷雾。
傍晚，他回到小院，沈疏桐正不安地等在屋里。
她今日又偷偷去了几次后院，似乎对那个让她害怕的方向格外在意。
她看到萧凌野，急忙用手比划：那个方向，有个小楼，锁着，很少有人去，但今天下午，她看见香云姑娘的丫鬟鬼鬼祟祟地在附近徘徊，还往墙根下扔了什么东西。
香云？
萧凌野想起白天她那抹冷笑。
那座被锁的小楼又是什么地方？
他让沈疏桐形容了一下那丫鬟扔东西的位置，决定入夜后亲自去探查一番。
是夜，月黑风高。
萧凌野换上一身深色便服，如同暗夜中的幽灵，悄无声息地避过巡逻的护院，来到了沈疏桐所指的那座偏僻小楼附近。
小楼果然门窗紧闭，锁头锈迹斑斑，似乎荒废已久。
他在墙根下仔细搜寻，果然在一丛枯草下，发现了一个被揉成一团的纸包。
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些残留的、散发着奇异甜香的药渣。
而就在这时，他怀中的那枚仿制玉佩，突然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
与此同时，小楼紧闭的门窗缝隙内，陡然透出一丝极其微弱、却让人心悸的……幽蓝色光芒！
掌心传来的滚烫触感让萧凌野指尖微微一颤。
那枚仿制玉佩仿佛活了过来，与楼内透出的幽蓝微光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
这绝非寻常！
楼内必有与玉玦密切相关的物件，或者……是某种利用玉玦碎片能量布下的装置！
他强压下立刻破门而入的冲动，深吸一口气，将自身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贴附在墙壁阴影下，仔细观察。
小楼孤悬于牡丹楼后院最偏僻的一角，与其他建筑的奢华格格不入，显得破败而阴森。
窗户被木板钉死，唯有二楼一扇气窗的木板似乎有些松动，缝隙中那丝幽蓝光芒若隐若现。
萧凌野屏息凝神，侧耳细听。
楼内寂静无声，仿佛那光芒只是死物的余晖。
但他确信，方才玉佩的异动绝非错觉。
他绕到小楼后方，那里有一棵高大的古槐，枝桠恰好伸向二楼气窗。
提气轻纵，身形虽因旧疾略显滞涩，却依旧轻盈地落在粗壮的树枝上，未发出丝毫声响。
透过气窗木板的缝隙，他向内望去。
楼内景象让他瞳孔骤然收缩。
房间内空荡荡的，并无家具陈设，唯有中央地板之上，刻画着一个巨大而繁复的阵法！
阵法的纹路由某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的材料勾勒而成。
在阵法中心的几个关键节点上，赫然镶嵌着几块大小不一、边缘不规则的黑沉色碎片——正是璇玑玉玦的碎片！
那些碎片正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彼此之间仿佛有能量流转，构成一个微弱却稳定的力场。
阵法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古怪的法器、熄灭的灯盏以及几个已然干涸发黑的血碗。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在阵法边缘的阴影里，竟然盘膝坐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沾满灰尘的深色法袍，背对着气窗，低着头，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般。
但从其佝偻的身形和露出的灰白头发来看，年纪已然不小。
他是谁？
为何会在这被封禁的小楼内？
这阵法又是作何用处？
是在滋养玉玦碎片，还是在利用碎片的力量做别的事情？
与苏怜心中毒、丫鬟溺毙等事又有何关联？
无数疑问瞬间涌入萧凌野脑海。
就在他全神贯注观察之际，楼下忽然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像是锁头被打开的声音！
萧凌野心中一凛，立刻缩身隐匿于枝叶之后。
只见楼下那扇紧闭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个身影敏捷地闪了进来，随即迅速反手将门关上。
来人并未点火折子，似乎对楼内极为熟悉，径直走向楼梯。
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和阵法散发的幽蓝光芒，萧凌野看清了来人的侧脸——竟然是白天那个在账房打着算盘、面色蜡黄的中年账房先生！
此刻的他，脸上再无白日里的麻木与平庸，眼神锐利如鹰，步伐沉稳，周身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他手中还提着一个不大的食盒。
账房先生走上二楼，对那个坐在阵法边的身影似乎毫不意外，只是淡淡瞥了一眼，便将食盒放在一旁，自顾自地走到阵法前，仔细检查着那些玉玦碎片的状况，口中低声自语，仿佛在计算着什么。
“能量稳定，转化顺利……再有三日，‘惑心’便可大成……”
惑心？
萧凌野心中猛地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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