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硬闯绝非良策
接下来的两日，表面风平浪静，暗地里波涛汹涌。
黑风坳外的军营日夜赶工，防御工事日渐严密。
洛砚的潜入小队则在进行最后的磨合与模拟训练。
萧凌野不顾病体，日夜推演，又提供了几条关于黑风眼附近可能布置阵法、隐藏机关的推测，并加紧配制了更多可能用到的药物。
沈疏桐在鬼手刘的精心救治下，情况基本稳定，但依旧虚弱昏睡。
为防万一，程颐加派了三倍的人手，将她所在的院落守得如同铁桶一般。
然而，就在第三日深夜，一个意外的变数发生了。
负责监视城外一处荒废庄园（之前吴德交代的可能接头点之一）的暗探，意外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失踪多日的钱典吏！
他竟然没有远遁，而是悄悄潜回了临清，深夜潜入那处庄园！
洛砚接到消息，立刻意识到这可能是揪出更多内情的机会！
钱典吏地位不如刘师爷，但知道的未必少，且其突然潜回，必有图谋！
他当机立断，亲自带领一队精锐，连夜扑向那处庄园。
庄园荒废已久，阴森破败。
洛砚派人悄然包围，自己则带着两人潜入其中。
很快，在主屋塌了半边的阁楼里，发现了正在一堆废墟中焦急翻找着什么的钱典吏。
“钱典吏，别来无恙？”洛砚的声音如同鬼魅般响起。
钱典吏吓得魂飞魄散，猛地转身，看到如同神兵天降的洛砚，顿时面无人色，瘫软在地。
“洛……洛大人……饶命……饶命啊！”
他磕头如捣蒜，“我……我也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的妻儿老小！我不得不听命啊！”
“刘师爷已死，你的靠山没了。”洛砚冷冰冰地道，“想活命，就说出你知道的一切！你们在黑风坳的具体布置？除了黑风眼，还有何备用计划？‘灰鸮’到底是谁？”
死亡的威胁和家眷被控的痛苦交织，钱典吏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涕泪横流地交代：“具体布置……小人真的不知……小人只负责传递消息……只知道……只知道他们这次来了很多人，很多高手……好像……好像还有‘影梭’的杀手混在其中……”
影梭！
那个神秘的杀手组织也掺和进来了！
局势愈发复杂！
“还有……听说……听说‘门’那边……似乎……似乎不太稳定……需要……需要更多的‘能量’引导……所以他们……他们可能……可能还准备了……”
钱典吏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极度的恐惧，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
“准备了什么？！”洛砚厉声逼问。
“好像……准备了很多……很多‘阴魂木’……和……‘爆炎石’……”钱典吏颤抖着说出两个词。
阴魂木？
爆炎石？
洛砚心中一凛。
阴魂木是一种极阴邪的木材，据说能吸引和储存阴煞之气。
而爆炎石则是军中用于制作火药的一种不稳定矿石，威力巨大。
他们将这两样东西大量准备在黑风坳想做什么？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划过洛砚的脑海：如果他们发现仪式受阻或无法顺利完成，会不会干脆用最暴烈的方式，直接炸毁那脆弱的节点屏障？！
哪怕因此引发难以预料的灾难性后果？！
这群疯子！
“还有呢？！‘灰鸮’的身份？！”洛砚压下心惊，继续逼问。
“灰鸮……小人从未见过其真容……只知道……只知道他身份极高……似乎……似乎并非完全信任四海堂……这次……这次好像还有……还有另一股……更神秘的力量……在背后……”
钱典吏的话语支离破碎，信息有限，却透露出更深的迷雾。
还有另一股力量？
比四海堂和“枫火”更神秘？
洛砚感到头皮发麻，这潭水到底有多深？
他还想再问，突然！
嗤嗤嗤——
数道极其细微的破空声从窗外袭来！
目标并非洛砚，而是直指地上的钱典吏！
洛砚反应极快，挥刀格挡，打飞了大部分暗器，但仍有一枚细如牛毛的毒针，精准地射入了钱典吏的咽喉！
钱典吏眼睛猛地凸出，喉咙里发出“咯咯”几声，瞬间毙命！
灭口！
又是灭口！
对方竟然一直暗中跟着钱典吏，或者说，早就将他视为弃子！
洛砚暴怒，猛地冲向窗口，只见外面夜色沉沉，一道模糊的黑影在远处屋脊一闪而逝，速度极快，身法诡异，与那日的“灰鸮”颇为相似！
他立刻下令追击，但对方显然早有准备，利用对地形的熟悉，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虽然没能抓住“灰鸮”，钱典吏也被灭口，但他临死前提供的关于“影梭”参与、可能疯狂炸毁节点、以及还有“另一股力量”的信息，至关重要！
洛砚立刻返回府衙，将最新情报告知程颐和萧凌野。
听到“影梭”和“爆炎石”，程颐脸色更加凝重，立刻下令增派搜查人手，严查近期临清周边所有可疑的物资运输。
特别是阴魂木和爆炎石，试图从源头上切断敌人的疯狂计划。
萧凌野则对那“另一股力量”陷入了沉思，却毫无头绪，只能提醒洛砚，潜入黑风眼时，需格外警惕未知的变数。
时间飞速流逝，转眼已到第六日。
黑风坳外围，官军的防御工事已基本完成，旌旗招展，刀枪如林，气氛肃杀。
偶尔能看到坳内有一些黑影在雾气中闪动，似乎在观察官军动向，双方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是夜，子时一过，便是最后的第七日，癸丑日！
洛砚的潜入小队已在军营中准备就绪，人人面色肃穆，检查着最后的装备。
萧凌野将洛砚叫到一旁，递给他一个小小的、触手冰凉的玉瓶。
“这是……”洛砚疑惑。
“以防万一……”萧凌野脸色苍白得透明，气息微弱，“若……若仪式已启，节点之力开始躁动……将此瓶中之物……尽可能洒于祭坛中心……或可……短暂干扰……争取一线时机……”
“此为何物？”
“集……集此地脉阳气与……朱砂、雄黄等至阳之物……勉强炼制……然……力量微薄……聊胜于无……”
萧凌野剧烈咳嗽起来，显然炼制此物对他消耗极大。
洛砚郑重接过，放入贴身口袋：“放心，必不负所托！”
他看向萧凌野，又看向沈疏桐房间的方向，沉声道：“萧凌野，保重自己。保护好疏桐。”
萧凌野抬起眼，深邃的眸光与洛砚坚定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他缓缓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夜色更深，寒风卷着沙尘，吹过黑风坳外连绵的军营，火把在风中明灭不定，如同无数跳动不安的心脏。
子时更鼓敲响。
第七日，癸丑日，至。
决战的时刻，终于来临。
洛砚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目光如炬，望向远处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匍匐、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风坳。
他猛地一挥手。
身后二十名黑衣精锐，如同融入夜色的利刃，悄无声息地离开军营，向着预定的一条隐秘溶洞入口，疾行而去。
最终的血与火之章，于此刻，正式拉开序幕。
癸丑日的黎明并未带来丝毫暖意。
黑风坳上空凝聚着铅灰色的浓云，压抑得令人窒息。
寒风卷过嶙峋的怪石，发出呜咽般的尖啸，仿佛无数冤魂在哭泣。
洛砚率领的二十一人精锐小队，已于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通过一条废弃多年、几乎被藤蔓淤泥封死的溶洞，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黑风坳内部。
溶洞内阴冷潮湿，滴水声在绝对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铁锈又似腐朽的怪异气味。
道路崎岖难行，时而需涉过冰冷刺骨的地下暗河，时而需匍匐爬过狭窄的缝隙。
所有人都绷紧了神经，依照地图和萧凌野的提示，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洛砚打头，雁翎刀始终半出鞘，眼神锐利如鹰，捕捉着任何一丝异常。
约莫行进了半个时辰，前方隐约传来微弱的光亮和水流轰鸣声。
根据地图显示，溶洞的出口应该就在黑风眼石峡附近的一处隐蔽瀑布后方。
洛砚打了个手势，小队骤然停下，气息收敛到极致。
他独自一人，如同壁虎般悄无声息地摸向出口，拨开浓密的水生藤蔓，向外望去——
即使早有心理准备，眼前的景象依旧让洛砚倒吸一口凉气。
外面是一个巨大的、宛若被巨斧劈开的环形石峡，这便是黑风眼。
峡壁陡峭如刀削，呈暗红色，布满了蜂窝状的孔洞，狂风从中穿过，发出鬼哭狼嚎般的骇人声响，卷起漫天沙尘，使得能见度极低。
石峡底部中心，是一块相对平坦的黑色巨岩，光滑如镜，似乎经过人工打磨。
此刻，巨岩之上，赫然已经搭建起一个简陋却透着邪异的祭坛！
祭坛以未经雕琢的黑色石头垒砌，呈圆形，中心凹陷，刻满了与地宫中所见相似的扭曲符文。
祭坛四周，插着九根惨白的、疑似人骨制成的骨幡，幡面上用暗红色的液体绘制着狰狞的图案，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更令人心惊的是，在祭坛的周围，堆积着大量漆黑的木材——正是钱典吏提到的阴魂木！
以及数十个密封的、看起来沉甸甸的木箱，上面贴着符箓，想必就是威力巨大的爆炎石！
此刻，祭坛周围人影绰绰，大约有近百人。
他们大多穿着四海堂风格的劲装，也有部分人作江湖客或异族打扮。
个个眼神彪悍，气息阴冷，无声地忙碌着，将最后的阴魂木按照特定方位摆放，检查着爆炎石的引信。
而在这些人群中，洛砚敏锐地发现了十几个穿着灰衣、行动间几乎无声无息、气息完全融入环境的人。
他们如同幽灵般巡视着关键位置，眼神麻木冰冷——是“影梭”的杀手！
钱典吏的情报属实！
洛砚的心沉了下去。
敌人的人数、准备程度，远超预期。
尤其是影梭杀手的加入，让潜入和破坏的难度呈倍数增长。
他的目光焦急地扫过整个石峡，却并未发现沈疏桐的踪影。
显然，作为最重要的“钥匙”，她还未被带到祭坛现场。
时间一点点流逝，距离子时正刻的仪式开始，还有整整一个白天。
洛砚悄然后退，返回溶洞深处，将所见情况低声告知队员。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大人，敌众我寡，硬闯绝非良策。”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捕快低声道。
“必须智取。”洛砚目光扫过阴暗的溶洞和外面呼啸的狂风，“我们最大的优势，是隐蔽和对地形的熟悉。萧先生提供的几条潜入路线，或许能让我们更接近祭坛核心。”
他再次摊开地图，手指点向另一条标注为“险”的路线——那需要攀爬一段近乎垂直的、位于祭坛侧上方峭壁的裂缝，那里有一个天然形成的石台，极其隐蔽，是绝佳的观察和突袭点。
“我带两人，从这条路上去，居高临下，监视全局，并伺机破坏。其余人，分散隐藏在这溶洞和附近其他隐蔽点，听我信号行动。一旦仪式开始，敌人注意力最集中时，我们从多个方向同时发难，制造混乱，直扑祭坛！”
“是！”众人低声领命，虽知九死一生，却无一人退缩。
挑选了两名最擅长攀爬和潜伏的好手，洛砚三人脱下笨重的外甲，只着紧身夜行衣，带上飞爪钩索和必要装备，如同灵猿般，再次悄无声息地没入溶洞支路，向着那条险峻的裂缝进发。
与此同时，临清府衙。
气氛同样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程颐坐镇大堂，不断接收着来自黑风坳外围军营和各处暗探的消息，调配着兵力，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朝廷的援军最快也需两日后才能赶到，远水解不了近渴。
萧凌野被安置在距离沈疏桐房间不远的一处静室，由张威和几名好手严密保护。
他的脸色比昨日更加苍白，咳嗽愈发频繁剧烈，仿佛每一次呼吸都耗尽了力气。
但他依旧强撑着，面前铺着纸张，上面写满了推算的卦象和能量流向图式，试图为远在黑风坳的洛砚提供更多可能的帮助。
然而，他的心神却难以完全集中。
一种莫名的不安，如同毒蛇般缠绕在他的心头，越来越紧。
并非来自于黑风坳，那处的危机虽迫在眉睫，但洛砚已然前往，局势相对明朗。
这种不安，源自府衙内部，源自……脚下。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
敌人谋划如此之久，布局如此之深，难道所有的重心，真的完全压在黑风坳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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