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疏洪导毒
“来了！帝都的药送到了！”一名衙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来报信。
洛砚猛地起身，因动作太快眼前一阵发黑，他强稳住身形，疾步冲出房间。
府衙大院中，风尘仆仆的大内侍卫统领利落地翻身下马，将一个触手冰凉的寒玉盒高高举起：“奉陛下旨意，地心火莲在此！洛大人何在？”
洛砚早已闻讯赶来，上前郑重接过玉盒，入手便觉一股奇异的寒意直透骨髓，盒盖紧闭，却已有隐隐炽热气息逸出，冰火交织，果然非同凡物。
“有劳统领！陛下隆恩，臣等必竭尽全力！”洛砚沉声道，转身将玉盒递给疾步赶来的小丫鬟，“快！交给刘老！”
小丫鬟捧着那不过巴掌大小的玉盒，却觉重逾千斤，这是无数人用尽心力甚至性命才搏来的一线生机！
她不敢耽搁，转身冲回病房。
鬼手刘接过玉盒，深吸一口气，枯瘦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盒盖掀开一条缝隙。
嗡！
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并非单纯的炽热，而是蕴含着某种狂暴生命力的、近乎灼烫的异香，其中又奇异地夹杂着万年寒玉的冰冷，冷热交融，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似乎扭曲了一下。
盒内，一株仅有婴儿拳头大小、形态宛如烈烈燃烧的火焰、却通体晶莹如同红玉雕琢的莲花，静静躺在寒气之中。
花瓣层层叠叠，边缘锐利，仿佛真能割伤手指，核心处的莲蓬则呈现出一种深邃的、几乎发黑的暗红色，蕴含着难以想象的能量。
“果然是地心火莲！而且是品质绝佳的上品！”
鬼手刘眼中爆发出极致的光彩，但随即又被巨大的压力取代。
“快！准备玉杵玉臼，取其花瓣三片，莲籽一颗，需以无根水调和晨露，文火慢煎三炷香！快！”
整个府衙瞬间围绕着这株奇药高速运转起来。
煎熬的过程无比漫长，每一息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
药香越来越浓郁，那股霸道的生命力几乎要破开药罐冲出来。
终于，三炷香时间到。
一小碗色泽暗金、散发着恐怖能量波动的药液被小心地滤出，盛放在温玉碗中。
“洛大人，”鬼手刘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此药性至烈无比，虽经调和，入体后依旧凶险万分。喂药过程需以内力护住其心脉，缓慢引导，一旦有变，立刻停止！”
洛砚重重点头，接过玉碗，掌心内力微吐，将药液维持在适宜的温度。
他坐到床边，示意丫鬟小心扶起沈伶风。
她依旧昏迷，牙关紧咬。
洛砚用玉匙轻轻撬开她的唇齿，将第一滴药液渡入。
药液入口的瞬间，沈伶风的身体猛地一僵！
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一股肉眼可见的金红色气流从她喉间直冲而下，所过之处，皮肤下的青黑色寒气如同遇到骄阳的冰雪，发出细微的“滋滋”声，疯狂退散消融！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嘶鸣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整个人开始剧烈地抽搐，皮肤瞬间变得通红，如同煮熟的虾子，汗水如同溪流般涌出，瞬间浸透衣衫！
“稳住她！护住心脉！”鬼手刘急声喝道，金针如电，连连刺入她胸前大穴。
洛砚不敢怠慢，雄厚的内力源源不断渡入，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股狂暴的药力，与疯狂反扑的阴寒煞毒激烈搏杀！
这已不再是单纯的疗伤，而是一场在她经脉丹田内展开的惨烈战争！
地心火莲至刚至阳，霸道无匹；千绝毒阵阴损歹毒，跗骨难除。
两股极端的力量以沈伶风脆弱的身体为战场，疯狂绞杀冲撞！
每一次冲击，都让她痛不欲生，身体痉挛扭曲。
若非洛砚以内力强行护住，恐怕早已经脉尽断而亡。
萧凌野的马车，就在这惊心动魄的时刻，终于抵达了临清府衙！
马车尚未停稳，张威便搀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萧凌野冲了下来。
他脸色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
甫一踏入府衙范围，他心口那“璇”字碎片便剧烈悸动，清晰地感知到了病房方向那两股恐怖力量的疯狂对撞！
“来不及……休息了……”他推开张威想要搀扶他去休息的手，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见，目光直直看向病房方向，“带我……过去……”
张威含泪，只能半扶半抱着他，以最快速度冲向病房。
房门被猛地推开，里面炽热与冰寒交织的气息扑面而来，让萧凌野本就虚弱的身體一陣晃動。
他一眼就看到了床上正承受着非人痛苦的沈伶风，以及正全力为她疏导药力的洛砚和鬼手刘。
没有一丝犹豫，萧凌野挣脱张威的搀扶，踉跄着扑到床边，枯瘦的手指闪电般搭上了沈伶风的手腕。
指尖传来的脉象混乱狂暴到了极点，如同万马奔腾，又似山崩海啸！
他的眼神瞬间锐利如刀，所有的虚弱仿佛在这一刻被强行压下。
“洛砚！撤力三分！守‘神藏’、‘灵墟’！刘老，金针偏左半寸，入‘膻中’三厘，震！”他语速极快，却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洛砚和鬼手刘都是一怔，但出于对萧凌野绝对的信任，立刻依言照做。
果然，内力微调，金针轻震之后，沈伶风体内那几乎要爆开的冲突竟稍稍缓和了一丝！
萧凌野的手指没有离开她的手腕，闭目凝神，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她体内情况的感知中。
他的脸色越来越白，身体微微颤抖，额角青筋暴起，显然这种程度的感知和推演对他此刻的身体是极大的负担。
但他精准的指令却一个接一个发出，如同最高明的弈手，在这方寸之间的生死棋盘上，落下一子又一子，强行引导着那两股毁灭性的力量，避开致命的经脉节点，朝着他预设的“泄洪”通道而去。
“阳溪……冲门……就是现在！洛砚，全力助我，引毒出‘三阴交’！”萧凌野猛地睁开眼，低喝一声，一直按在沈伶风手腕上的手指猛地运劲！
与此同时，他心口那“璇”字碎片骤然亮起微光，一股微弱却精纯奇异的力量透指而出，汇入洛砚磅礴的内力之中！
噗！
沈伶风左腿足踝处的“三阴交”穴附近，皮肤猛地破裂开来，一股漆黑如墨、散发着极致阴寒恶臭的毒血，如同利箭般喷出，狠狠打在对面墙壁上，竟瞬间凝结出一层黑色的冰霜！
紧接着，又是几股稍细的毒血从其他几处被萧凌野强行冲开的穴道渗出。
随着这些毒血的排出，沈伶风体内那狂暴的冲突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骤然平息了大半。
她身体的赤红迅速褪去，剧烈抽搐停止，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变得平稳了许多。
成功了！
疏洪导毒，最关键的一步，成了！
萧凌野再也支撑不住，猛地喷出一口黑血，身体向后软倒，被眼疾手快的张威一把抱住。
“萧凌野！”
“萧先生！”
洛砚和鬼手刘同时惊呼。
萧凌野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却依旧紧紧盯着沈伶风：“毒……暂泄三成……后续……需慢慢调理……清除余毒……固本培元……”
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鬼手刘连忙上前为他诊脉，脸色顿时更加难看：“萧先生，您……您怎能如此强行催动心力！您自身的三毒被引动，反噬更烈了！”
萧凌野只是疲惫地闭上眼，仿佛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洛砚看着昏迷的沈伶风，又看看油尽灯枯的萧凌野，心中百感交集，既有绝处逢生的庆幸，又有沉甸甸的后怕与责任。
他沉声下令：“立刻收拾出两间最好的静室！加派三倍人手护卫！请全城最好的大夫来为萧先生和沈姑娘调理！所需药材，不惜一切代价！”
府衙再次忙碌起来。
沈伶风被小心地转移到干净温暖的房间，由医术精湛的女医官和丫鬟悉心照料，喂服温和的固本汤药。
萧凌野则被安置在另一间静室，鬼手刘亲自为他施针用药，压制反噬的剧毒，张威寸步不离地守着。
夜色再次降临临清城，府衙内却灯火通明，无人安眠。
后半夜，沈伶风的高烧终于彻底退了，体温恢复了正常人的温暖。
她不再痛苦叫喊，陷入了深沉而平稳的睡眠之中。
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是死气，而是透着一种虚弱的生机。
所有人心头的大石，终于稍稍落下。
黎明时分，天色微熹。
沈伶风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因为连日来的折磨和失血，显得有些黯淡失焦，带着大病初愈的迷茫和虚弱。
她怔怔地看着头顶陌生的纱帐，鼻尖萦绕着浓重的药味，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
守在一旁几乎打瞌睡的小丫鬟第一时间发现，惊喜地低呼：“姑娘！您醒了？！”
声音惊动了外间的洛砚和女医官，几人立刻快步走了进来。
“伶风姑娘，你觉得怎么样？”洛砚尽量放柔了声音，生怕惊到她。
沈伶风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洛砚焦急而疲惫的脸上，又扫过周围陌生的环境。
昏迷前那些恐怖的记忆碎片般涌入脑海——冰冷的水牢、狰狞的面孔、灼热的药液、撕裂般的痛苦……
她的身体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眼神中流露出恐惧，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发出极其微弱沙哑的声音：“这是……哪里？你们……是谁？”
她的记忆似乎出现了混乱和断层，停留在最恐惧的时刻。
洛砚心中一痛，连忙温声道：“别怕，这里是临清府衙，很安全。我是洛砚，刑部的捕头。是我们救了你。”
“洛……砚？”沈伶风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依旧茫然，带着警惕和陌生。
她似乎完全不记得昏迷后发生的事情，甚至对洛砚这个名字也反应迟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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