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又失去了线索

青州的推理，临清的追踪，水牢的挣扎，都在与时间赛跑。

而命运的罗盘，正缓缓指向下一个血腥的漩涡。

青州府衙，午后。

蝉鸣聒噪，搅动着闷热的空气。

韩知府去而复返，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兴奋与敬畏，身后跟着的刑名师爷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密封的小瓷瓶和几页供词。

“萧先生！神了！真是神了！”韩知府人未到声先至，几乎是冲进厢房。

“按先生指点，果然在城南‘百草堂’查获少量鬼面菇粉末！”

据掌柜交代，是一个月前，一个操外地口音、戴着斗笠的汉子高价购去，说是家中藏书遭虫蛀，用作熏蒸防虫。

他们顺藤摸瓜，竟揪出了那富商胞弟！

是他觊觎家产，勾结外人下的毒手！

现已招供画押！

他将供词恭敬地呈上，又指着那些瓷瓶：“这些是从其家中搜出的剩余毒粉和购买凭证。先生不仅破了奇案，更是替死者伸了冤啊！”

萧凌野的目光扫过供词和证物，脸上并无喜色，只在沙盘上缓缓划道：“鬼面菇流入市井，非同小可。其来源、流通途径，需彻查，以防再生事端。”

韩知府连连点头：“先生放心，本官已下令严查！”

“此外……”他搓了搓手，态度愈发谦恭，“先生昨日所言古墓盗掘案线索，也已派人去查了。那‘黑云烟’确实金贵，整个青州城，近两月只有三家大烟铺子进过货，买主名录正在核对中，相信不久便有结果。”

萧凌野微微颔首，并未居功，手指移向桌案上那摞市井失踪案的卷宗。

韩知府见状，立刻道：“这些案子琐碎，岂敢再劳烦先生……”

萧凌野摇了摇头，目光沉静却坚持。

韩知府无奈，只好示意师爷将卷宗留下，又寒暄几句，这才带着满心的震撼与感激告辞离去。

他现在彻底信服，这位看似病弱的萧先生，简直就是刑狱之事的活神仙！

厢房内重归安静。

张威看着萧凌野苍白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忍不住道：“先生，您已接连劳神数日，是否……”

萧凌野抬手止住他的话，目光落在那些失踪案卷宗上，眉头微蹙。

他并非不知疲倦，而是一种越来越强烈的紧迫感在驱使着他。

青州的案子只是磨刀石，他的目光，始终盯着南方。

他强打起精神，翻开最上面一卷。

记录的是城东一个卖炊饼的老汉，三日前收摊后未归，家人寻找无果报官。

卷宗记录简单，并无特别之处。

但萧凌野看得很仔细，甚至让张威去找来了青州城的详细坊市地图铺在桌上。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缓缓移动，目光在卷宗记录的老汉日常活动路线、失踪地点、以及另外几起失踪案发生的位置上来回扫视。

突然，他的手指停在了地图上一点——那是城东一处废弃的龙王庙，距离老汉失踪的巷口不算远，却并非他日常经过之地。

卷宗里提到，老汉失踪前一日，曾与人抱怨，说夜里总听到那破庙方向传来奇怪的“呜呜”声，像女人哭，又像野猫叫，吵得他睡不安稳，还差点因此摔了第二天要用的半袋面粉。

这原本被记录为无关紧要的邻里抱怨。

但萧凌野的目光却凝住了。

“呜呜声”……女人哭……野猫叫……

他闭上眼，脑中飞速闪过曾经看过的无数卷宗和地理志。

青州地势低洼，多有地下暗河。

那座废弃龙王庙的年代……似乎正好对应前朝一次大规模的地下水利修缮……

一个模糊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推测在他脑中成型。

他猛地睁开眼，手指因急切而微微颤抖，在沙盘上快速划动：“速查废弃龙王庙！尤其注意庙周地面有无异常新土、近期有无陌生面孔出现、夜间是否有异响！失踪案恐非独立，或与地下暗道及人口拐卖相关！重点排查庙内及周边是否有隐藏入口！”

张威看着沙盘上急促的字迹，心头巨震！

从几句抱怨联想到地下暗道和人口拐卖？！

这思维跨度何其惊人！

他不敢怠慢，立刻转身欲去传令。

“等等。”萧凌野叫住他，手指顿了顿，又添上一行字，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我需亲往查看。”

“先生！您的身体……”张威大惊失色。

那废弃庙宇荒凉破败，地面不平，萧凌野如今的状态，如何经得起折腾？

“无妨。”萧凌野的眼神异常坚定，“有些痕迹，需亲见方知。”

他不仅要破案，更要借此机会，测试自己这具残躯，究竟能恢复到何种程度，能否支撑他前往更凶险的南方。

更重要的是，就在刚才，在他全神贯注于案情推断时，心口那“璇”字碎片，似乎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仿佛被远方某个同源的存在强烈地触动了一瞬！

是伶风？！

她那边发生了什么？！

这种感应模糊至极，无法传递具体信息，却让他心中的焦灼瞬间达到了顶点！

他不能再等了！

江南，临清，移动水牢。

沈伶风的意识在冰冷的黑暗中浮沉，几乎要彻底涣散。

最后一次尝试向师兄传递意念，几乎抽干了她最后一丝精神力量。

就在她即将沉入永恒黑暗的前一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水流或摇晃声的异响，猛地刺入她近乎麻木的听觉！

像是……机括转动？

还是铁链卡榫松脱？

紧接着，一直规律摇晃的囚笼，猛地顿了一下！

然后，开始以一种截然不同的、更加缓慢且平稳的方式移动，仿佛进入了一段相对平静的水域，甚至……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引着，在水平移动？

变故！

一直死寂的环境发生了变化！

沈伶风用尽最后力气睁开眼，死死盯着头顶那道缝隙。

光线似乎也略有不同，不再是完全的水色反光，反而透下一点……朦胧的、暖黄色的、类似烛火的光晕？

他们离开了开阔的河道？

进入了一个有顶棚的地方？

比如……码头下的涵洞？

或者……某条大船的底舱？

这个发现让她几乎停止的心脏猛地一跳！

机会！

环境变化意味着常规被打破，可能意味着看守的疏忽，或者……有其他事情发生！

她不知道这变化是好是坏，但这是这么久以来，唯一的变数！

她拼命咬住舌尖，剧痛刺激着即将湮灭的意识，让她保持最后一丝清醒。

她竖起耳朵，捕捉着一切声音。

除了平稳的水流声，她似乎真的听到了一丝极轻微的、仿佛从很远地方传来的、模糊的脚步声和……交谈声？

听不真切，但确实有人声！

不是送食时那单一的脚步声！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似乎都加速了一些。

她再次尝试去感应师兄那微弱的存在，拼命地在心中呐喊：“变了！位置变了！有光！有人声！”

这一次，她感觉到那冥冥中的联系，似乎清晰了极其微弱的一丝！

仿佛她的意念，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和环境的变化，终于穿透了更多的阻碍！

临清，地下暗河出口附近，芦苇荡。

洛砚站在一艘快艇上，脸色阴沉地看着眼前茫茫的芦苇荡和交错的水道。

手下水鬼们已经搜寻了整整一天，沿着那条发现血迹箭头的暗河出口向上下游扩展了数里，却一无所获。

灰衣人如同蒸发了一般，没有留下任何新的痕迹。

那血迹箭头，如今看来，更像是一个嘲讽的误导。

“头儿，上下游都搜遍了，岔道也都派人进去探了一段，没发现。那家伙会不会早就从别的岔道溜了？或者……根本没走水路？”一名手下抹着脸上的水渍，喘着气报告。

洛砚烦躁地一拳砸在船帮上。

又失去了线索！

每一次都慢一步！

这种被动挨打的感觉让他憋屈得快要爆炸。

就在他几乎要下令扩大搜索范围，进行更大规模却更容易打草惊蛇的拉网式排查时，腰间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物件，突然毫无征兆地、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是那块幽蓝的铁令！

洛砚猛地低头，解开油布。

只见那块铁令表面，那水波纹标记正散发着极其微弱的、忽明忽暗的蓝色光晕，并且伴随着一种低沉的、几乎难以感知的嗡鸣！

这东西……有反应了？！

上一次它产生反应，还是在河神庙接近那藏着密令的铁盒时！

难道……这附近有与那铁盒、或者与潜蛟帮密令相关的东西？！

洛砚的心脏瞬间提了起来！

他猛地举起铁令，如同举着罗盘般，缓缓转动身体，仔细感受着那嗡鸣和光晕的变化。

当他转向西南方向时，铁令的嗡鸣声似乎清晰了一丝！

光晕也稍微亮了一丝！

“西南方向！追！”洛砚毫不犹豫，厉声下令！

虽然不知道这反应具体指向什么，但这是目前唯一的、最明确的线索！

快艇立刻划破水面，朝着芦苇荡西南方向疾驰而去。

铁令在洛砚手中持续嗡鸣着，光晕闪烁不定，仿佛在催促，又仿佛在预警。

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在缓慢收紧，而网中的猎物与猎手，都在凭本能移动着。

青州的推理逼近了黑暗的入口，水牢的挣扎迎来了细微的变数，临清的追踪被一块冰冷的铁令引向了未知的芦苇深处。

三线命运的丝线，在巨大的漩涡中，似乎终于开始出现了一丝微不可察的交织迹象。

青州，废弃龙王庙。

夕阳将颓败的庙宇染上一层诡谲的橘红色。

断壁残垣如同巨兽的骸骨，沉默地匍匐在荒草丛中。

风声穿过破洞的窗棂和坍塌的屋顶，发出呜咽般的怪响。

一辆不起眼的驴车停在远离庙门的荒草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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