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夜影

时光如插上翅膀，转眼就过了年。

那个少年再没有来过。

宋衔月往小镇去采买的时候，也不曾碰到过。

春回大地，天气逐渐暖了起来。

宋衔月打磨的那支竹节簪，如今成了她自己常戴的饰品，她也只戴那一个饰物。

曾经从京城里带出的，容煜亲手为她捆的发带，被她珍藏了起来。

京城里，宋安澜来过几封信。

兄长担心她，希望她能回京城去。

但她如今对京城那个地方兴致已经很淡很淡。

其实她当初去到京城，便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后面也是勉强融入，吃了那么多的苦头。

如今她已再不想回去。

她回了兄长书信。

宋安澜倒也是体贴，不催促，只叫人送来银钱、物件儿，让宋衔月在瑶山这里也能锦衣玉食。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又过到了盛夏。

那一天阴雨绵绵。

宋衔月去义诊，没有太多病人来，早早便收拾了准备回家休息。

马车从行人稀少的街道上过。

忽有一人匆匆而走，侧脸从半开的车窗缝隙被宋衔月余光扫到。

那般熟悉的轮廓。

宋衔月整个人如遭雷击，在僵了一瞬后，甚至来不及叫停马车，就唰一下掀了帘子跳下车，

惹的韩弋大惊失色。

宋衔月脚被扭了一下，但尚在能忍受的范围。

她一路追着那匆匆而走的人，“你等一下！”

那人不知听到了没有，脚下走的更快，转入另外一条街巷。

等宋衔月追到的时候，那街巷空空如也，左右的商铺门都是紧闭，前头四通八达。

宋衔月不死心地又跑过去，几处都看了看，还是看不到那个人，终于惶惶然站在了雨中。

韩弋追上来，伞打在宋衔月头顶，担忧道：“小姐？”

“世上有那么像的人吗？侧脸好像完全一样……”

宋衔月喃喃，回头看着韩弋：“你说他是不是没死？会不会？”

韩弋暗叹一声。

一年半了。

宋衔月表面平静的很，如今偶尔也能与他和青苗开开玩笑。

他还以为，宋衔月已经接受，已经慢慢能放下。

谁知不过是看到一个相似的侧脸，她竟就这般失态，雨丝盖不住她眼底的泪意，果然下一瞬，她哭了。

眼泪滴滴哒哒掉下去。

她茫然地摸上脸颊，好像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流了泪。

半晌，宋衔月悲哀至极地苦笑一声，“我眼花了吧，是吧。”

韩弋更沉重地叹了口气。

他不知该如何安抚，如何去劝。

宋衔月回了山中小院。

因这雨中一场追逐，她原本不是很严重的扭伤变得严重起来，脚脖子肿了一个大圈，淋了雨，寒气入体，人也有些低热。

青苗给她熬了姜茶，盯着她喝了，又给肿起的脚腕上涂上药酒。

照看着宋衔月好好睡下，青苗才离开房间。

入夜，雨势越来越大。

风雨吹开了宋衔月房间的窗户，噼啪作响，又被风雨声掩盖，没人听到，冷风合着雨滴，呼啸着吹到宋衔月面上。

床榻上睡着的宋衔月昏昏沉沉间睁开眼，挣扎着起身，摇摇晃晃想去关窗。

她却忘了自己脚腕扭伤肿痛，一脚踩空跌倒在地。

又疼又晕，想起身却浑身无力，趴在那儿晕沉沉地不知所以。

雷雨呼啸又是一阵，有个人影窜窗户而入。

瞧宋衔月伏在地上，那人眸子一缩，立即靠近。

又在意识到自己的披风滴水时，后退两步，将披风摘下放在桌上，关窗，这才上前弯身，

他把地上的人儿抱起来，小心地放回床上。

暗光影绰，那人坐在床边给宋衔月盖上被子，身姿颀长俊挺。

那人的手碰了碰宋衔月的脸，眉心紧拧：“这么凉，你身边这个婢女实在粗心。”

宋衔月已经彻底昏沉，毫无反应。

那人又去查看她脚腕，脸色更沉，掌心落在红肿处，蕴着热意，轻轻按揉了一阵儿，把被角拉好，

让宋衔月严严实实地焐在被子里。

他坐在床边，就那般一直看着宋衔月。

不知看了多久，他喃喃自语：“看来你还记得我，我以为，你已经忘了呢。”

他坐了大半夜，也不知在想什么。

天明前，他如来时一般，拿了披风离去。

隔日宋衔月还是烧的昏昏沉沉。

只记得青苗担心的很，好要给她找大夫。

她勉强撑着身子，与青苗说了抓什么药，怎么煎，等青苗熬了药来喝下，人又昏沉的神智不知。

夜晚，那人又来了。

照旧探了探宋衔月的脸颊，又在脚腕扭伤处揉了药酒。

将被子拉好的那一瞬，床上的宋衔月忽然呓语出声：“陵儿……”

男人怔住，视线缓缓朝宋衔月的脸看过去。

“陵儿……”

宋衔月又唤一声，雪白的脸上眉心紧蹙，“他们我谁都不选……陵儿……我要你，只要你……”

男人像是被点了穴一样，在那床边坐了良久，良久。

他终于俯身，暗潮汹涌的眸子盯住宋衔月的脸，哑声道：“这么甜的话，以前怎么不与我说？”

宋衔月尚在梦中。

梦里又回到了那荒山上。

容煜和她说，七王、李星淳、沈天旭三个选项。

她谁也不会选的。

梦境里容煜又笑着问：“姐姐说的每一句话，哪怕是梦中呓语我都如铭刻在心，每个字不会忘记，姐姐待我呢？”

睡梦中的宋衔月泪水失控滑落眼角，染湿了男人捧着她的脸的手掌，淌入发中。

她无助地哭道：“我想你……陵儿……我喜欢你……”

男人眼中暗沉越发浓烈。

终于，他吻上了宋衔月眼角的泪。

……

宋衔月是被青苗的呼唤声吵醒的。

喝了药，昏昏沉沉睡了两日，她到第三日状态终于好了一点。

嘴唇干的像是要裂开，食欲也很差，不过总算脑袋清醒了一些。

“韩大哥这两天有事不在山中，小姐病着只我一个，我六神无主……”青苗忧心地念叨着，“这山中到底是有些不方便。”

“嗯。”

宋衔月靠着青苗，“你说的是。”

只是她尚且精神不济，多的话也不说，靠着青苗闭上了眼。

很快又入夜了。

喉咙干痛的难受，外头的风也很大，吹的窗户噼啪响。

宋衔月睡的没那么安稳，刚睡着，恍惚着又醒来，翻身接着睡着，隔一会儿又醒来……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窗棱忽地啪一声。

有人翻窗而入，走到床边坐下。

男人手背先触了触她的脸，又去查看她的脚腕。

半睡半醒的宋衔月蹙了蹙眉，恍惚地睁了睁眼，分不清楚是梦是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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