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那是痛不欲生的

宋衔月对施医赠药的事情定下每月上中下旬各一日。

瑶山人少，民风也算淳朴。

过得去的都不会去抢占免费的医药，都让给那些真的过不下去的，一时间倒也算和谐。

渐渐入了冬。

这里的冬天树木都不落叶，一片长青，但却湿冷的厉害。

宋衔月做了针对手脚疮的药膏，在十一月中的那次义诊时免费派发。

来领的人有点多。

但宋衔月早就有数，药膏做的也很多。

只是领的人多，青苗今日不舒服留在山上了，派发的人就她和韩弋两个，便有些忙不过来。

宋衔月瞧了远处长长的队伍一眼，便要叫韩弋去找医馆的伙计来帮忙，忽有个青衣少年小跑过来。

“我帮忙！”

少年朝她一笑，露出两个好看的小酒窝。面容白净，狭长而晶亮的一双眼。

宋衔月怔了一下，别开眼，“嗯。”

韩弋也有些意外。

这双眼实在是太独特，他一眼就认出这是夏天的时候，宋衔月救过的那个小乞儿，心下诧异他竟然还在。

瞧着现在还不错。

宋衔月没有意见，现在人确实很多。

韩弋便也赶紧叫他过来，告诉他如何派发，动了起来。

到晌午，药膏派发完。

韩弋收拾药箱。

那少年上前去帮忙，眼角余光瞥见宋衔月要上马车，赶忙跑过去：“姐姐，你不问下我名字吗？”

宋衔月眉心微不可查蹙了蹙，转向他：“叫我宋大夫。”

“啊？”

少年愣了愣，老实道：“宋大夫……你，不问一下我的名字吗？”

“不了，今日多谢你。”

宋衔月客气也着实冷漠，直接上了马车。

那方韩弋将东西收好，跳上车辕，扬鞭离开。

少年站在原地，搔搔头：“她好冷啊。”

他眼睛转了转，没有离开，反跟上宋衔月和韩弋的马车。

……

韩弋和宋衔月先去了食肆。

在京城的时候，宋衔月时常亲自做饭，到了瑶山后，她却不爱进厨房了。

饭菜往日都是青苗准备。

今日青苗病了，自是没得准备。

宋衔月和韩弋在食肆吃过了，用买了一份给青苗带着，便驾车回山上。

出城走了一段，韩弋朝车内说：“小姐，刚才那小子跟着咱们。”

“不必管他。”宋衔月是不在意的，手上拿着一根簪子在打磨，竹节簪身，竹叶簪头已初见雏形。

她记得容煜是腊月生日。

过了这个腊月，容煜原本该及冠了。

她原先是想做个玉冠，自己放着做个念想的。

只是瑶山这样的小地方，别说好玉难求，连做玉冠的工具也难找，她又不想去别处，便寻了做玉簪的玉。

他人已不在了。

不管是冠还是簪，其实区别不大，都是给她自己的念想罢了。

马车摇摇晃晃盘山而上，终于到了小院门前。

宋衔月下了车，进了院。

那跟了一路的少年也到了近前，好奇地打量着：“原来你们住在这里。”

韩弋面无表情拦在那少年之前：“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大哥别生气！”

少年咧嘴一笑，很是识时务地朝后退了两步：“我就是想跟那个姐姐——”

韩弋眼神一沉。

少年连忙改口：“我就是想告诉宋大夫我的名字，我叫孟冬，因为是冬天出生，取了这个名字。”

“说完了？”

“完了，我这就走！”

少年很是机敏，笑眯眯地后退数步，然后爬上自己的小驴车，很快消失了。

韩弋看他没了影儿，才转身回院。

房间里，青苗喃喃：“他冬天出生的，倒是巧……”

青苗忽然噤声，看了宋衔月一眼。

先前小姐说，九殿下也是腊月生辰呢。

这与宋衔月而言，连个插曲都算不上，她没有多花在那少年身上一份心思。

可她不过心不过眼，那少年却是阴魂不散。

自从知道她的住处，就隔三差五上来。

有时是送吃喝，有时送棉衣，有时又送炭，有时还送文房四宝。

每一次宋衔月都不会出去。

是韩弋，或者是青苗去见他。

也曾冷言拒绝过。

但那少年好像没看到拒绝，下一次还来，不要他的东西，他就把东西放在门口。

青苗实在头疼，去见宋衔月：“东西是好的，放在外头弄坏了浪费，可又不能要他的，这可怎么是好？”

宋衔月正对那簪子做最后的打磨，淡漠道：“我去说吧。”

隔日，那少年果然又来了。

宋衔月开门出去，与那少年一照面，眸子忍不住微缩，心头也闷闷的难受。

这少年好像是做了什么营生，赚了些钱吧。

日子好过了，穿戴也便更讲究。

他站在院门外，沉在朝霞中，远远看去，虽不及容煜曾经的精致俊美，但也颇有风姿。

可这样的风姿，与宋衔月而言总是刀子。

“宋姐姐！”

少年欢喜地上前来，“你今日有空见我？”

宋衔月的心像是更被扎了一刀，满面寒霜上前，“你到底想干什么？”

“……”

少年被她的冰冷冻了一下，脸上欢喜也滞了滞，低声道：“你当时救我，给的银子解决了我的大问题，

我是想报答你一下。”

“你要报答多久？”

“我……”

“你的报答已经够了！”

宋衔月极其冰冷地说道：“我施医赠药帮过不少人，如果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报答，我岂不是永无宁日？

你真的想报答，那你就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好……”

少年不敢多话，犹豫了一下，把手中的花灯放在院门边，“这个给你，过年了，讨个吉利。”

少年怯怯看宋衔月一眼，“我走了。”

宋衔月叫住他：“把花灯带走。”

“你、是嫌弃？”

“……”

宋衔月闭了闭眼，瞪眼睛睁开时里头冷沉中带几分压抑的痛苦：“你的好意我全部心领。

但请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为什么啊？”

“你长的很像我一个故人，他已经死了！我每次看到你，我就想起他，我就难受，我不想看你这张脸。”

少年惊愕，沉默了良久，他点点头，“好……我明白了。”

他走了，还带走了花灯。

宋衔月沉着脸回房间，攥紧那打磨好的簪子，一个人坐到天黑都没说一句话。

青苗担心地喊：“小姐……”

“我没事。”

宋衔月的声音沙哑，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簪，“记得很早以前看过些话本，上面有故事说，

心爱的人死了，爱侣就找了一个长的与心爱之人很像很像的人养在身边。是怀念和移情。

那时我还觉得，这人如此深情。

可真的自己经历过，我才明白那话本何其离谱。

真的爱过，又怎么可能接受一个相像的人在自己身边？

因为那个相像的人，每一次出现，每一次说话，每一次笑容，都在提醒，原来的那个人已经彻底消失。

那是痛不欲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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