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熟悉的眼睛

宋衔月眼波一晃，嗓音发涩：“怎么照看？可交代了吗？”

“让你做想做的事情，帮你砍杀不顺眼的，针对你的人，保你身康体健，欣喜欢愉，一辈子富贵荣华。

他还——”

“还什么？”

沈天旭这一回沉默的时间更长，“还予我一份产业，很厚重的一份产业，说是做你嫁妆。

有朝一日你成了婚，将那些赠给你。

但他又有前提，你如果三年内成婚，那些不能给你，由我代为保管，你要用时再给你。”

话说完，沈天旭担忧地看着宋衔月。

宋衔月却笑了，笑的突兀，还笑出了声，只是眼底泛着红丝。

她什么话都没说，完全不顾礼数，甩手就走。

回到祯园后，便关上房门，不让任何人靠近，哪怕是陪着她一路走过来的青苗也不行。

……

宋安澜如今受到提拔，公务繁忙，回府时夜色已深。

得到下人禀报，他第一时间赶到祯园去。

宋衔月的房间里黑漆漆的。

青苗等下人都在外头，一见宋安澜立即迎上去，“大公子可算回来了，小姐已经在房中大半日了，

晚饭都没吃……”

宋安澜神情凝重，一摆手让下人们住口，到宋衔月房门前来叩了叩，“衔月、衔月、衔月？”

连唤数声，里头一点回应都没有。

宋安澜担忧更甚，“你不出声，那我就让我撞门了。”

里头还是没回应。

宋安澜退后，叫徐霄上前。

徐霄猛力一脚踹开门。

宋安澜跨进房中，就看到宋衔月坐在桌前。

“衔月？”

他快步上前，把灯亮起来，正要询问宋衔月怎么样，就在目光掠过去的一瞬，呼吸猛然一滞——

她坐在那里。

不知哭了多久，眼眶红肿，如今依然是泪流满面。

脆弱的像是随时会碎裂的瓷器。

宋安澜心疼地上前，“你……哎，他纵然待你不错，可他那样的行事，那些残忍手段，还瞒着你身份，

又哪里值得你这样？”

“他的手段……”

宋衔月声音沙哑的可怕，泪眼朦胧看向宋安澜：“他什么手段？哥哥，你只知他做的事情，你又知不知道我做了什么？”

不等宋安澜回应什么，宋衔月就缓缓道：“你以为宋暖言是怎么落到那般下场，你又以为谢庭云是怎么死的？

真的只是咎由自取吗？

错了，大错特错！

是我一步一步让宋暖言退无可退，只能去坑害婆母，也是我换的断肠草，烂脸药，都是我做的。”

“什么？”

宋安澜一惊，“是你？”

“不错，就是我！”

宋衔月好似很得意：“那谢府发生的所有，都是我的手笔，谢庭云不是忽然被谁杀死，是他意图欺辱我，

容煜动手取了他的性命！

甚至连母亲，我都一点点踩碎她的所有希望，叫她失望到绝望，绝望到毫无求生本能，最后油尽灯枯而死。

他行事残忍，我亦不遑多让。

我早不是你当初那个懵懂单纯的傻妹妹，我早变了！”

宋安澜一惊又一惊，僵硬地难以出声。

宋衔月面上泪水更多，视线因泪意朦胧模糊：“你要保着我，其实我早就不需要你保着，

你不喜欢我和他在一起，可我心里喜欢极了他。

我现在每天睁开眼下意识想今天要怎么给他养身子。

临近午时就惯性考虑今天他该要吃什么饭菜，我好做了送去给他。

下午坐在桌边看到的是他给我誊抄好的膳食方子。

茶叶、首饰、衣裳，我用的一切都是他给我准备的——”

宋衔月越说，声音越小，眼泪越多，语无伦次，“你回来之前我们就已经很好很好很好，

我们说了事情了了就在一起。

他的事我都知道、我知道。

他没有骗过我任何，我比你更清楚他！

可现在他死了！

他死了！”

宋衔月再也忍不住，失声大哭起来，憋了这么久的悲伤和绝望一下子灭顶，她扑到桌上，哭的肝肠寸断。

宋安澜呆滞良久，走上前，手落在妹妹发顶，眼底是浓浓的怜惜和深重的自责。

他以为自己是个好哥哥。

站在好哥哥的立场上为妹妹做这样那样的决定。

可如今才知道，事情竟然和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他以为的为妹妹好，也根本不是妹妹想要的。

不知过了多久，宋衔月的哭声逐渐停歇。

她看着跳跃的烛火，沙哑着声音说：“我想去瑶山。”

京城，没什么意思了。

*

宋安澜没有拦她，为她打点了行装。

宋衔月想只带青苗一个。

宋安澜为安全起见不允，最后宋衔月同意多带一个韩弋，其余人，她却是一点不让步。

宋安澜也只得允了她。

离京之前，宋衔月去睿王府外看了一眼。

那里如今已被封的彻底，重兵把守。

她和容煜曾经的一切，如今即便想故地重游，睹物思人都没了机会。

她远远地，深深地看了一眼，放下车帘，走的毫无留恋。

瑶山距离京城约有千里。

宋衔月路上走的极慢。

一日里只下午走两个时辰，其余时间都待在客栈。

青苗想着方儿，把听到的有趣好玩的事情告诉宋衔月，想让宋衔月开怀些。

可惜如今的宋衔月，连装装样子，让青苗放放心的力气都没有。

青苗几次不成之后也放弃了。

韩弋倒是稳得住，沉默地做着保护小姐安全的护卫。

就这样慢慢悠悠地，三个月后，他们终于到了瑶山下的小镇。

那时已经是夏末了。

不过瑶山这里倒是凉爽。

宋衔月带韩弋和青苗回到山中，自己曾经住过的小院。

师父和师兄看来数年都不曾回来了。

里面到处是灰尘。

宋衔月主仆三人收拾了好几日，总算收拾干净，能落脚。

三人又往城中去采办一些生活用品。

等东西买好，宋衔月坐在马车车辕上，等着韩弋把东西都搬上车。

瑶山下的小镇其实也变了很多。

但依稀还有曾经的影子。

这里，总之是让宋衔月觉得十分亲切的地方。

她闷了几个月的心情，也总算是好了一些。

忽地，不远处有人抓贼，追着就跑到了宋衔月这马车附近。

韩弋把手中东西放上车，甚至没转身，反手一捞，将那小贼抓住，丢在车前。

小贼“哎呦”一声，惨叫倒地，被后面追上来的人死死按住。

有人破口大骂：“臭小子，竟敢偷我们的东西，把他手打断了！”

宋衔月淡漠地看了一眼。

很早以前，她会看热闹，会猜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会担心那些人真的打断小偷的手，日后小偷可怎么生活。

但现在，她的心好像变冷硬了，不好奇，也不在意。

她示意韩弋上车。

就在要挥鞭离开的时候，宋衔月却忽然眯眼回头——那被人按住的小偷，有一双让她死都不可能忘记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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