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彻底完结啦
日子像山间的溪流,悄无声息地就淌过了大半年。
汪楚染在张家老宅里安心养胎,除了每月需要下山去做产检,其余时间几乎都待在山里,日子过得清闲又自在。
她最喜欢做的事,就是搬个小板凳坐在院角,和族里的几位长老下棋。
起初那些老头还想着她是孕妇,处处让着她,哪怕她下棋时悔棋、偷换棋子,也都笑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架不住汪楚染耍赖的次数越来越多,到后来长老们也忍不住了,下棋时总盯着她的手,生怕她又搞小动作。
每当这时,汪楚染就会慢悠悠地站起来,双手往微微隆起的孕肚上一放,皱着眉说:“你们怎么回事啊?欺负我一个孕妇,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吗?”
这话一出,几位加起来快有两千岁的老头瞬间被噎住,手里的棋子举在半空,愣是没敢落下。最后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任由她把刚吃掉的棋子又摆回去。
要是下棋下腻了,汪楚染就会四处找乐子。
有时候看到某位长老在老槐树下打盹,她就轻手轻脚走过去,飞快地扯一下人家的胡子,然后转身就小跑,边跑边笑:“老头,您的胡子该剪啦!”
被扯了胡子的长老醒过来,看着她挺着孕肚跑远的背影,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不敢追——生怕追得急了,她摔着碰着,最后只能对着空气骂两句“臭丫头”,又坐回去继续打盹。
张起灵每次看到这一幕,都只是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从不阻止。
他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只觉得怀了孕的汪楚染,越来越像个没长大的孩子,没了以往的沉稳,倒多了几分鲜活的娇憨,这样的她,比从前更让他心动。
族里的长老们也常常聚在一起,围着石桌喝茶,话题总离不开汪楚染。
“那丫头今天又扯我胡子了!”
“她下棋又悔棋三次!”抱怨归抱怨,最后总会有人叹口气说:“忍忍吧,她在山里待着也无聊,等她生产完就好了。”
没人知道,日后在张家老宅里“兴风作浪”的,不是汪楚染,而是她肚子里那个还没出世的小家伙。
………………
两年时光一晃而过,张家老宅的宁静早被一个小小的身影彻底打破,每天都热闹得像开了锅。
从前院的石板路到后院的老槐树,从祠堂的门槛到廊下的石凳,随处都能听见那软糯又清脆的笑声,连墙角常年不怎么动的青苔,仿佛都因为这股子活气,长得比往年更绿了些。
这天清晨,红字辈的老者——也就是当年给汪楚染招魂的那位——正气得吹胡子瞪眼,山羊胡翘得老高,手里紧紧攥着个空了的七星铜钱八卦镜。
镜面边缘还沾着几粒褐色的鸟食残渣,铜钱纹路里卡着细小的干草,那是他珍藏了几百年的宝贝,是当年他师父亲手传下来的卜卦利器,平日里连碰都舍不得让别人多碰一下,今早一睁眼,竟发现被张念安拿去当鸟食盆,喂了他上个月从后山捡回来的那只黑乌鸦!
“张念安!你这小兔崽子给我站住!”
老者踩着布鞋,快步往后院的院角追去,声音里带着点急,却没多少真怒气——如今能有个孩子闹得鸡飞狗跳,倒也让他这把老骨头觉得活络了不少。
转过那棵老槐树,他一眼就看到那个粉雕玉琢的小身影。
张念安穿着件鹅黄色的小袄,布料是汪楚染特意让人做的,软乎乎的衬得孩子更像个糯米团子。
头发被梳成两个圆圆的丸子头,用红色的发绳系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荡,小脸蛋白里透红,却沾着点灰,像是刚在哪个角落里滚过,可那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得惊人,像盛着两汪星光,明明刚干了“坏事”,却站在那里乖乖等着,模样乖得让人狠不下心。
老者走上前,伸手轻轻提着他的后脖领,把人悬空拎了起来,语气故作严肃:“你这小祖宗,知道这镜子有多金贵吗?这是祖祖用来卜卦看风水的宝贝,你倒好,拿去给乌鸦当饭盆!”
张念安被拎着,两条小腿轻轻晃了晃,小嘴一瘪,奶声奶气地哼了一声,声音软得像刚蒸好的棉花:“红祖祖,念念痛……脖子痛。”
老者的手立马就松了——他明明没用力,不过是象征性地拎着孩子的衣领,可听着这软糯又带着点委屈的声音,心瞬间就软了半截。
这孩子明明才两岁,说话都还带着点奶音,却聪明得不像个孩子,族里年轻人学三天都未必能懂的简单机关术,只教他一遍,他就能拿着小木棍在地上画出机关的纹路;
红祖祖随口提过一句罗盘上的天干地支,隔了两天,他竟能指着罗盘上的“子”位,说那是“小老鼠的位置”。
此刻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长睫毛忽闪忽闪的,像两只小蝴蝶在扇动翅膀,老者的心彻底化了。
他把人抱进怀里,用粗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张念安手里还攥着的一小块铜镜碎片,语气放得温和:“念念啊,这不是玩具,是祖祖的宝贝,以后不能拿去喂鸟了,知道吗?”
张念安在他怀里扭了扭,小脑袋靠在老者的肩膀上,趁他不注意,突然从他怀里溜下地,像只灵活的小兔子似的往外跑,边跑边回头喊:“知道啦!那祖祖就是送我啦!碎片也是念念的!”
老者追了两步,看着他跌跌撞撞的小背影,鞋底蹭着石板路发出“噔噔”的轻响,终究是停了下来,无奈地笑着喊:“慢点跑,别摔着!要是摔破了膝盖,你妈妈又要心疼了!”
喊完,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偷偷笑了——这小子,总算对这些卜卦算命的东西感兴趣了,之前不管怎么逗他,他都只喜欢跟着张起灵看机关图。
果然小孩都得用点“反向法子”,你越不让他干嘛,他偏要干,哈哈,老夫这招真是太聪明了!
张念安没回头,只挥了挥手里的铜镜碎片,蹬蹬蹬地跑回前院。刚拐过月亮门,还没来得及扑向廊下晒着的花布,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后脖领,再次被悬空提了起来。
他两条小腿乱蹬了两下,仰头一看,见是自家老爹,立马换了副模样,小手伸出来,紧紧抱住张起灵的脖子,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留下一个带着点灰印的口水印:“爸爸!”
张起灵把他抱进怀里,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目光落在他手里攥着的铜镜碎片上,眉梢轻轻挑了挑,语气带着点调侃:“又去跟红祖祖捣乱了?”
“没有!”张念安立刻摇头,小脸蛋绷得紧紧的,像个认真的小大人,可眼神却有点飘忽,不敢直视张起灵的眼睛,“这是红祖祖送给我的,不是我拿的!碎片也是祖祖给的!”
张起灵唇角微微勾起,眼底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看着儿子这张跟汪楚染如出一辙的小嘴,连说话时微微撅着嘴的模样都一模一样,心里暗笑——这小子骗人的本事,比他妈还厉害,明明眼底的狡黠都快藏不住了,却还装得一脸无辜,好像自己真的没做错事。
他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儿子软乎乎的脸颊,手感像捏着一块Q弹的糯米糕:“是吗?那待会儿红祖祖过来,爸爸问问他?”
张念安一听这话,立马把头埋进张起灵的怀里,小脑袋在他的衣襟上蹭了蹭,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服,声音闷闷的,像只犯了错的小猫咪:“爸爸别问……念念下次不拿了……”
张起灵抱着他往外走,脚步放得很轻,怕晃着怀里的小家伙。
怀里的孩子安安静静的,两个丸子头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甩一甩的,看着这两个小揪揪,张起灵就忍不住想笑——汪楚染当初生念念的时候,一直盼着是个女儿,能给她扎小辫子、穿花裙子,结果生下来是个儿子,她还失落了好几天,后来不知道从哪儿想出来的主意,非要给儿子梳两个丸子头,说“就算是儿子,留两个小揪揪,也能圆我半个女儿梦”。
每次看着这两个小揪揪,张起灵都觉得心里暖暖的,满是细碎的温柔。
走了一会儿,怀里的张念安终于忍不住了,小手扯了扯张起灵的衣领,小声问:“爸爸去哪里呀?去看乌鸦宝宝吗?”
张起灵低头看了他一眼,轻声反问:“今天该练什么了?”
张念安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的一点委屈立马烟消云散,小身子在他怀里扭了扭,兴奋地喊:“古楼!古楼!我要进古楼!学爸爸昨天说的‘小钩子’!”
张起灵失笑,所谓的“小钩子”,就是张家世代相传的发丘指——手指需要经过常年的训练,变得力量极大且异常伸长,既能探查墓穴里的机关,也能破解一些精巧的锁具,只是这训练过程极其痛苦,需要用特制的药材浸泡手指,还要反复拉伸指关节。
可念念倒好,上次看到张起灵用发丘指打开古楼里的一个暗格,就吵着要学,说“爸爸的手指会变魔术”。
张家古楼,曾是汪楚染最害怕的地方,每次路过古楼,都要绕着走。可这地方,却成了她儿子最爱的“游乐场”。
里面机关无数,地面下藏着流沙陷阱,墙壁里嵌着暗弩,还有数不清的棺材整齐地摆放在石架上,张念安却一点都不害怕。
上次张起灵带着他进古楼,他还蹲在一口棺材旁边,用小手轻轻摸了摸棺材上的铜环,问:“爸爸,这里面是不是住着老爷爷呀?”那股子镇定劲儿,连张起灵都觉得惊讶。
汪楚染自然是不愿意让儿子学这些的。
学体能、学格斗,摔得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学那些墓穴结构、机关术,她太清楚下墓的危险,也太怕儿子会走上和张起灵一样的路。
可她架不住儿子自己喜欢。
每次张起灵教念念认墓穴结构图,念念都能凑在旁边看一下午,用小手指着图上的“耳室”“主墓室”,问东问西;
红祖祖教他看风水,给他讲“青龙白虎”的方位,他听得比谁都认真,还会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挖个小坑,说那是“好风水的地方,能种出大苹果”。
汪楚染看着儿子眼睛亮晶晶的模样,到了嘴边的劝阻就怎么也说不出口,甚至有时候会怀疑,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太逆天了——哪有两岁的孩子,对这些枯燥又危险的东西这么着迷?
张起灵其实比谁都清楚,他的儿子不是普通人。
从念念出生那天起,他就感觉到了——这孩子的心跳比普通婴儿慢,体温也略低一些,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力更是远超常人,有时候张起灵在古楼里触动了一个极其隐蔽的机关,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念念就已经拉着他的手往旁边躲,嘴里喊着“爸爸,有石头!”。
张起灵知道,念念或许天生就带着某种“天赋”,这种天赋让他注定要和这些机关、墓穴打交道,所以他才会尽自己所能教他,教他体能和格斗,是为了让他以后能保护自己;
教他发丘指,是为了让他能破解危险的机关;教他墓穴结构、风水学和历史古籍,是为了让他能看懂那些藏在地下的秘密。
他不想让儿子重复自己的路,却也知道,有些东西,从念念出生带着麒麟血的那一刻起,就注定要去面对,躲不掉,也拦不住。
抱着念念走到古楼门口时,张起灵就看到汪楚染站在廊下,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小披风,眉头轻轻皱着,眼神里满是担忧。
看到他们过来,汪楚染快步走上前,先把披风裹在念念身上,又伸手摸了摸儿子的手,确认不凉,才对着张起灵说:“进去别待太久,古楼里又冷,别冻着他。还有,不许让他碰那些棺材,上次他非要去掰棺盖的锁扣,我心都快跳出来了。”
张念安靠在张起灵怀里,伸手抱住汪楚染的脖子,在她脸上也亲了一口,软软地喊:“妈妈,念念不怕,爸爸会保护我。”
汪楚染被儿子的话哄得笑了笑,伸手揉了揉他的丸子头,语气无奈又温柔:“妈妈知道爸爸会保护你,可妈妈还是担心。进去要听话,不许乱跑,知道吗?”
“知道啦!”张念安用力点头,小脑袋点得像个拨浪鼓。
张起灵抱着念念,对着汪楚染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然后推开了古楼沉重的木门。
木门“吱呀”一声响,带着一股陈旧的木料和尘土的气息扑面而来,张念安却兴奋地睁大了眼睛,小身子在张起灵怀里扭了扭,指着里面的石柱喊:“爸爸,我们今天练‘小钩子’好不好?我想勾那个石头里的小铜片!”
张起灵抱着他走进古楼,里面的光线有些暗,只有几扇小窗透进微弱的阳光,照亮了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大厅中央,放着一个用青石打造的石台,石台上嵌着十几个大小不一的圆孔,每个圆孔里都藏着不同的机关,有的里面是带倒刺的铜片,有的里面是细小的铁针,这是张家用来训练发丘指的工具,当年族里的年轻人练的时候,经常会被倒刺扎得手指流血,可念念上次看到,却吵着要试试。
“先活动手指,”张起灵蹲下身,握着念念的小手,轻轻拉伸他的指关节,动作温柔又仔细,“发丘指要先让手指变灵活,才能勾到里面的东西,知道吗?”
张念安乖乖地任由爸爸握着自己的手,小眉头皱着,认真地跟着活动手指,嘴里还小声念叨:“变灵活,勾铜片……”
汪楚染站在古楼门口,看着父子俩的身影,心里虽然还有担忧,却也慢慢放下了。
就在这时,红祖祖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臭丫头!你家念念把我放在窗台上的风水罗盘又拿去给乌鸦垫窝了!这次罗盘的指针都歪了!”
张念安一听红祖祖的声音,立马往张起灵身后躲,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小声说:“乌鸦宝宝冷,我给它们垫垫……”
张起灵无奈地笑了,伸手把儿子从身后拉出来,捏了捏他的脸颊:“待会儿跟红祖祖道歉,知道吗?”
张念安看着爸爸,又看了看门口的妈妈,乖乖点头:“知道啦……那红祖祖会再给我讲罗盘的故事吗?”
这话刚说完,红祖祖就拎着歪了指针的罗盘走进来,原本还皱着的眉头,一听这话立马舒展开了,伸手点了点张念安的额头:“你这小祖宗,倒会顺杆爬!道歉了,祖祖就给你讲,还教你怎么校准指针。”
张念安眼睛瞬间亮了,立马从张起灵怀里溜下来,跑到红祖祖面前,仰着小脑袋,认认真真鞠了个躬:“红祖祖对不起,我不该拿你的罗盘垫窝,下次我找干草给乌鸦宝宝,不碰你的宝贝了。”
红祖祖被他这模样逗得哈哈大笑,弯腰把他抱起来,晃了晃手里的罗盘:“这才乖嘛,走,祖祖教你看指针,下次你要是想给乌鸦垫窝,祖祖给你找块没用的木板。”
看着一老一小凑在一块儿研究罗盘的模样,汪楚染走到张起灵身边,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你说这孩子,调皮归调皮,倒是会哄人。”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目光追着张念安的身影,眼底满是温柔。
阳光落在儿子的丸子头上,那小小的身影里,藏着张家的血脉,却没有被“天授”的枷锁——没有那些零碎的、沉重的记忆,没有必须承担的宿命,他可以像个普通孩子一样,为了给乌鸦垫窝犯小错,为了听故事乖乖道歉,不用像自己当年那样,被当成替代品,被背叛,被弃如敝履,被当采血工具。
他抬手握住汪楚染的手,指尖传来温热的触感,心里满是踏实。幸好,儿子能拥有这些简单的快乐,能活成自己曾经奢望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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