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小姑父的盘算
这两天一夜，顾辰远像根绷紧的弦——
救人、打架、做笔录；
跟董学民、周湛碰头到半夜，又拐去疗养院看黄莲；
天蒙蒙亮回村，发钱、教车、搬何首乌，弦一直没松过。
油灯熬干，他倒头就睡，连外套都来不及脱。
沈红颜端着热鸡蛋进房时，男人已沉入梦乡。
她跪在床沿，小心剥掉蛋壳，用手帕包着，一点点在他肩背淤青处滚动，热气蒸腾。
顾辰远舒服得“嗯”了一声，迷迷糊糊冒出一句：“媳妇你真好……我喜欢你。”
沈红颜小脸倏地红了，俯身贴着他耳朵，声音轻得像羽毛：“远哥，俺也稀罕你。你快点好，我还想你欺负我呢。”
窗外天色渐亮，鸡鸣此起彼伏。
顾辰远一觉醒来，只觉筋骨松快，淤青虽在，精神却满血复活。
他伸个懒腰，三下五除二扒完早饭，跳上拖拉机，“突突”地直奔山上，把昨日堆在那儿的药材统统拉回。
刚卸完车，炮制的半成品还没装袋，院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喊：“顾辰远？顾辰远在吗？”
“在呢！”他拍拍手上的土，抬头一瞧，顿时愣住——
陈大发笑容满面地跨进门，左手拎着一网兜红彤彤的苹果；
顾玉霞跟在后面，右手也提着糕点匣子。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顾辰远心里“啧”了一声：铁公鸡姑夫竟舍得花钱买东西过来，真是稀奇！
他这一愣神，崔秋华忙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傻站着干啥？快接东西呀！”
说着已迎上前，满脸带笑，“他小姑、小姑父姨夫，快进屋！小远这两天累狠了，脑子有点木。”
“自家人，说啥外话！”
陈大发笑得见牙不见眼，把手里的苹果往高提了提，
“听说晓明受了惊吓，我跟你小姑特地来看看孩子——一点小意思，补补维生素！”
顾辰远这才回过神，连忙接过东西，心里却打起了小鼓：姨夫突然这么大方，八成有“后招”。不过面上仍是一片热络，“哎呦，让您破费了！快进屋坐，晓明在屋里呢，正好陪她小姑说说话！”
毕竟这客套话，谁不会说啊。
陈大发把胸脯挺得老高，一脸正气：“看你说的，我当姑夫的，能空着手来？”
话音落地，顾小芳在旁边偷偷翻了个大白眼，心里的小账本哗啦啦翻页。
这家伙什么时候来不是空手来的？
去年端午空着手，中秋空着手，春节还是空着手；
走的时候倒不忘顺手牵羊，不是兜里塞几个鸡蛋，就是菜畦里掐两把青菜，总之“回程必须满载”。
好在一年四季他不常来。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陈大发居然拎着苹果进门。
顾小芳难得没当场拆台，撇撇嘴，伸手接过顾玉霞手里的东西，还笑眯眯问：“小姑，你们咋来的？”
“腿儿着呗，”顾玉霞擦擦额头的细汗，“几步路，当遛弯了。”
陈大发趁机接过话茬，开始表演“传统哭穷”：“唉，也就咱家穷，等我攒点钱，高低给你小姑买辆‘洋马’！”
“洋马”是村里人对自行车的称呼，可望而不可即。
陈大发……明显也买不起。
崔秋华招呼顾小芳：“把苹果洗了，让大家都尝尝鲜。”
苹果红艳艳，在搪瓷盘里排成一圈，像给这场“破天荒”的客套打了个鲜艳的注脚。
陈大发倒是不客气，一口苹果咬得“咔嚓”脆响，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淌。
他抬袖子胡乱抹了一把，继续拉长声调哭穷：“你们不要笑话我，你姑夫我穷得叮当响！一年到头见不着荤腥，今天吃口苹果，还是借了你们的光！”
崔秋华笑着接话：“他姑夫，知道您家紧巴，往后来就不用破费了，咱家啥都不缺。”
“那哪成！”
陈大发把胸脯拍得咚咚响，“当长辈的就得有长辈样儿！都别瞅我，快吃！晓明，你也吃！”
话题落到晓明身上，顾辰远顺势接过话茬，语气郑重，
“姑夫，晓明这事我得谢谢您。昨儿个要没您报信，我们未必这么顺当。我原打算下午去看您，倒让您先跑一趟。”
“哎——自家人，说啥谢！”
陈大发笑得见牙不见眼，手却不停地把苹果往嘴里送，“晓明是我亲侄女，我能眼看着她遭难？就是手头紧，拿不出像样的东西，惭愧！”
三句话不离“穷”，顾辰远心里门儿清，再绕弯子就显得生分了。
他也就索性开门见山：“姑夫，想不想挣钱？”
陈大发眼睛“刷”地亮了，苹果核往桌上一放，腰板挺得笔直，声音都比刚才高了八度，
“想！当然想！谁不想谁是孙子……咳咳，我是说，谁不想过好日子？”
顾辰远微微一笑，伸出两根手指：“两条道，我说给您听听，您自己挑。”
陈大发往前凑了凑，耳朵竖得老高，像等着听戏文似的，满脸精神百倍：“你说，你说！”
“这第一条道儿，最是省心。”
顾辰远掰着指头，慢条斯理，“过两天我开课，专门教种蘑菇。别人听一堂收两块钱，我小姑去，学费全免。这活儿细致，女人家手巧，正合适——姑夫你就在旁边搭把手，递个篮子、洒个水，轻巧还不累。”
陈大发一听，脑袋点得跟捣蒜似的，满脸褶子瞬间开花：“中！中！就让你小姑去！”
他心里算盘打得噼啪响：钱想挣，可真不想下力气，这种“递篮子”的轻省活，简直合他胃口，正中下怀。
顾辰远挑眉，故意逗他：“第二条，可就不只是递篮子了，姨夫不听听？”
“哦对！”
陈大发回过神，笑得见牙不见眼，“你说你说！我听着呢！”
“第二条——”顾辰远压低声音，像在说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咱靠山吃山，靠水吃水，靠温泉就吃温泉！我想着，在旁边再起一处宅子，开个洗浴中心，热水现成，砌几个池子，收门票钱。”
“这……能行吗？”
陈大发顿时瞪圆眼，满脸忐忑，
“你又不是不知道，省里疗养院就在咱眼皮子底下，还有镇上也开了好几家了，咱们要是也做，有人肯掏钱吗？”
“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顾辰远胸有成竹，声音不高却格外笃定，
“我早打听过，咱这温泉水含硫含氟，还有十几种微量元素，泡一回，比贴十副膏药都管用！风湿骨痛、肩颈酸硬，一准见效。
眼下大家兜里还不鼓，可以后日子越过越红火，谁不想享享清福？咱先下手为强，把池子砌起来，牌子挂出去，到时候热水一冒烟，票子自然往兜里飘。
不敢说日进斗金，可在本地混个滋润，绰绰有余！”
一番话说得陈大发心里直痒痒，可一想到“钱”字，又顿时缩了脖子，咧嘴犯愁：“那……得不少钱吧？”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青砖大瓦、锅炉管道，还有一排排白瓷砖，哪一样都闪着“贵”字的光。
顾辰远抬手往下一压，示意陈大发先别急，嘴里的话还没落完：“最后还有一条——也是最要紧的一条。”
陈大发刚松下的那口气又提到嗓子眼，身子不自觉往前倾：“你说，我听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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