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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193顶班提议二哥改变办理落户安排临


第194章  193.顶班提议.二哥改变.办理落户.安排临时工

    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弄堂里传来各家各户准备晚饭的声响。

    冯师母和陈阿婆依旧围着阳光耀,关切地询问着细节,语气里充满了长辈式的怜惜与同情。

    阳光耀牢记着小弟的再三叮嘱,只是含糊其辞地解释,说是在山上干活时脚下打滑,不小心摔了一跤,伤到了骨头,东北那地方医疗条件实在有限,看来看去也不见大好,这才想着还是回家来养伤治疗更稳妥。

    他脸上努力维持着恰到好处的虚弱和无奈,偶尔因为“无意识”地轻轻挪动一下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伤腿而倒吸一口冷气,细微的表情变化和下意识的肢体语言,使得这套说辞显得格外真实可信。

    “作孽哦,以后可千万得多加小心,这可不是闹着玩的。”陈阿婆絮絮叨叨地说着,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担忧,“伤筋动骨一百天,这要是落下点病根,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马虎不得。”

    冯师母也连连点头,附和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总归是回到自己家了,魔都大医院多,医疗水平高,好好治疗,安心静养,肯定能养好的。”

    正说着话,弄堂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而清脆的自行车铃声,紧接着是车轮快速碾过凹凸不平的石板路发出的“哐当哐当”的声响,由远及近,显得格外急切。

    众人不由得齐齐回头望去。

    只见张秀英骑着那辆二八自行车,风风火火地拐了进来。

    她显然是刚下班就一刻不停地赶回来的,头上那顶深蓝色的劳保帽子都还没来得及摘掉,几缕花白的头发被风吹得散乱在额前。

    她的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急切与担忧,目光迅速扫过狭小的天井,瞬间就精准地定格在了那个被邻居簇拥着,坐在小板凳上的二儿子身上。

    “耀耀!”

    张秀英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音,几乎是脱口而出。

    她猛地一把捏紧了车闸,车轮与刹车皮摩擦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她也顾不上把车停稳,几乎是直接从车座上跳了下来,眼看着自行车就要歪倒在地上,阳光明赶紧上去扶了一把。

    张秀英几步就冲到了二儿子面前,动作很快,但有些踉跄。

    “姆妈……”阳光耀看到母亲这般情急的模样,心下酸楚,下意识地就想拄着拐杖站起身。

    “别动!快坐着!千万别乱动!”张秀英慌忙按住儿子的肩膀,力道大得几乎要把他按回凳子上。

    她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像是蒙上了一层水雾。她蹲下身,目光落在那条打着石膏的腿上,手颤抖着伸出去,小心翼翼地想碰又不敢碰。

    她的眼泪一下子决了堤,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的儿啊……怎么……怎么就摔成这样了……这得多疼啊……让姆妈好好看看……”她语无伦次,声音哽咽得厉害,每一个字都浸满了心疼和后怕,仿佛儿子在外面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和磨难。

    阳光明停好了自行车,赶紧上前劝道:“姆妈,外面冷风飕飕的,先让二哥回家吧,回家关起门来再慢慢说。”

    说话的时候,他也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母亲因激动而微微颤抖的后背。

    张秀英这才像是猛地回过神来,用袖子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水,连连点头:“对,对,回家,回家暖和。外面风大,阴冷阴冷的,你这腿可不能再冻着了,可不能留下病根。”

    她说着,和阳光明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搀扶起阳光耀,仿佛他是个易碎的瓷娃娃。

    阳光辉也赶紧把拐杖递过来,放在弟弟腋下支撑好。

    一家人谢过了冯师母和陈阿婆的关心,搀扶着阳光耀,慢慢地、一步一步地向那陡直的木质楼梯挪去。

    老式的楼梯又窄又陡,踏板上还有经年累月磨损出的凹痕。

    阳光耀拄着拐杖,一条腿完全使不上力,全靠手臂和另一条腿以及家人的搀扶,上楼显得格外艰难和缓慢。

    每向上挪动一级台阶,木质楼梯都会发出“嘎吱嘎吱”的沉重声响,仿佛不堪重负。

    张秀英在一旁紧张万分地护着,手臂虚环在儿子身后,生怕他一个不稳向后倒去,嘴里不住地念叨着:“慢点,慢点,不着急,踩稳了……对,就这样,好,再上一级……小心点……”

    终于,阳光耀艰难地挪上了最后一级台阶,进了家门。

    屋里的暖意瞬间将人包裹,与门外阴冷的空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将阳光耀安顿在椅子上坐好,张秀英又迫不及待地蹲下去,几乎是匍匐在地,仔细地、一寸一寸地查看着儿子的伤腿,仿佛要将那石膏看穿。

    嘴里不停地问着,问题一个接一个,又快又急:“医生到底是怎么说的?骨头裂得厉害不?裂缝有多大?要养多久才能下地?现在还疼得厉害吗?是不是一阵阵钻心地疼?”

    阳光耀按照小弟事先反复嘱咐好的说辞,语气尽量放得轻松,甚至还试图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

    “姆妈,你真的别太担心了。就是普通的骨裂,没伤到要害,也没移位。县医院的医生拍了片子,说位置挺好,好好养着,别吃力,别碰着,安心养上三五个月,肯定就能好利索,跟以前一样活蹦乱跳。”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努力显得更自然些:“正好,因祸得福,能在家多陪陪你和阿爸,享享清福。”

    “三五个月……要那么久……”

    张秀英喃喃道,眼圈又忍不住红了,但听到儿子说能在家多待些日子,心里终究是得到了一丝苦涩的慰藉。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粗糙得像砂纸一样的手掌,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冰冷坚硬的石膏表面,仿佛这样就能减轻儿子的痛苦:

    “遭罪了……真是遭了大罪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在家里,姆妈天天给你变着花样做好吃的,骨头汤、鲫鱼汤轮着来,好好补补,肯定比在东北恢复得快。”

    正说着,门外又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和钥匙串叮当作响的声音。是大嫂李桂花下班回来了。

    她一进门,看到屋里的情景,尤其是阳光耀那条醒目的、裹着厚厚石膏的腿,脸上立刻露出惊讶和关切的表情。

    “耀耀回来了?哎呀,天哪,这腿……医生怎么说的?严重吗?”她放下手里那个装着饭盒的布包,快步凑上前来问道,目光迅速在阳光耀的腿和脸色之间切换。

    “大嫂。”阳光耀招呼了一声,又把刚才对母亲说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语气平静。

    李桂花认真地听着,脸上表现出充分的同情和庆幸:“人平安回来就好,伤嘛,慢慢养总会好的。

    东北那地方,天寒地冻的,听说医疗条件也艰苦,缺医少药,回来养着是最明智的。

    家里总归什么都方便些,照顾得也周到。”

    她嘴上说着体贴周到的话,眼神却不易察觉地快速扫过阳光耀打着石膏的腿。

    她评估着伤势的严重程度,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放在墙角的那个看起来比去时空瘪了不少的旅行包,心里暗自飞快地琢磨着这来回的长途路费、住院的花销、医药费,以及小叔子以后几个月在家吃用的花费。

    虽然作为一家人不至于因此而不满,但作为长嫂,精打细算惯了,难免会本能地多想一层,心里暗暗计算着这笔意外的开支对家里经济的影响。

    张秀英此刻却完全没留意到大儿媳那点细微的心思变化,她的全部注意力都牢牢系在二儿子身上。

    见家里人都齐了,她便起身,用围裙擦了擦手,安排道:“光明,陪你二哥说说话,解解闷。桂花,来,帮姆妈搭把手,咱们赶紧做饭。耀耀路上折腾了几天,肯定没吃好没睡好,早就饿了。”

    婆媳俩开始忙碌起来。洗菜声、切菜声、锅铲碰撞声、油下锅的“刺啦”声,很快交织在一起,奏响了家的交响曲。

    阳光辉从口袋里掏出皱巴巴的烟盒,抖出一支“飞马”牌香烟,递给二弟。

    阳光耀摆摆手,语气肯定:“戒了,受伤以后医生让戒烟,就没再抽。”

    阳光辉没再勉强,自己划燃火柴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劣质烟草的辛辣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才缓缓吐出。

    在烟雾缭绕中,他看着弟弟比起离家时明显成熟沧桑了不少的脸庞,沉声问,声音压得有些低:“路上还顺利吧?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他问得含蓄,但眼神里的关切和探询却是明明白白的。

    阳光耀点点头,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确保厨房里的母亲听不见:“都办妥了。比预想的还要顺利。多亏了小弟,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也打点到了。”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对弟弟的感激和信赖。

    兄弟俩之间,话向来不多,但那份血浓于水的关切和默契是实实在在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阳光明给二哥倒了杯热气腾腾的白开水,自己也搬了个小板凳坐下。厨房里传来的声响和香气,让这间拥挤的小屋充满了令人安心的生活气息。

    没过多久,浓郁的饭菜香味就一阵阵飘散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是久违的、刻在记忆深处的家的味道。

    阳光耀贪婪地吸了吸鼻子,仿佛要将这香气都吸进肺里存起来。

    他转动目光,看着窗外熟悉的弄堂景象,听着耳边家人熟悉的、软糯的吴侬软语,心里那份在东北黑土地上漂泊已久、始终盘旋不去的孤寂和不安定感,终于一点点被这温暖的现实熨平,踏实落地。

    他真的回家了,这不是梦!

    晚饭很丰盛,几乎是拿出了过年的架势。张秀英几乎是倾其所有,炒了好几个菜,摆满了那张小小的四方桌。

    一盘金灿灿、油汪汪的炒鸡蛋,显然是放足了油,葱花点缀其间,香气扑鼻;

    一碗油光锃亮、色泽红润的红烧肉,这是张秀英昨天就特意去菜场称好、精心备下的;

    一碟清炒小油菜,碧绿脆嫩;还有一大碗飘着蛋花和紫菜的汤,热气腾腾。

    主食是满满一锅热气腾腾、颗粒分明的白米饭。

    这对于平常节俭度日、一分钱恨不能掰成两半花的张秀英来说,已是极尽所能的堪比年节的大手笔了。

    “多吃点,耀耀,你看你瘦的,脸上都没肉了。”张秀英不停地给二儿子夹菜,尤其是那碗红烧肉,几乎一多半都堆到了他的碗里,垒得像座小山,“多吃肉,长骨头,好得快。这都是特意给你做的。”

    “谢谢姆妈。”阳光耀心里暖融融的,鼻子有些发酸,他埋下头,大口吃起来。

    家里的饭菜,哪怕是最简单的炒青菜,也远比东北的饭菜好吃得多。因为这是记忆里的味道,是家的味道。

    饭桌上,大家似乎都形成了一种默契,没有谁去过多追问东北发生的事情,只是聊些轻松的家常。问问阳光耀路上的见闻和辛苦,说说弄堂里最近发生的鸡毛蒜皮的闲事,谁家嫁女儿了,谁家添丁了,物价好像又悄悄涨了一点之类。

    阳光明也顺着话题,简单说了说在哈市和沈阳中转时的见闻,描述了一下北方大城市的俄式建筑和宽阔的马路,气氛倒也显得轻松融洽。

    李桂花看着婆婆几乎是不间断地给阳光耀夹肉,自己儿子壮壮眼巴巴地看着,心里难免有点酸溜溜的不是滋味,但也只是默默吃着饭,偶尔给儿子夹一筷子炒鸡蛋或者青菜,并不多言。

    吃完饭,李桂花主动起身收拾碗筷,张秀英还想帮忙,被阳光明拦住了。

    “姆妈,你累了一天了,歇会儿,喝口水,陪二哥说说话。收拾厨房的事,我和大嫂来就行。”他说着,挽起袖子就利落地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碟。

    李桂花见状,也赶紧加快动作,一起忙活起来。

    等厨房收拾妥当,锅碗瓢盆都洗净归位,一家人重新坐回屋里。

    阳光明走过去把房门关好,屋里的气氛不知不觉变得有些郑重和严肃起来。

    张秀英和阳永康似乎也预感到了什么,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小儿子身上,眼神里带着询问。

    阳光明拉过一张凳子,坐在父母和二哥对面,身体微微前倾,压低声音,神情严肃地开口:

    “阿爸,姆妈,大哥,大嫂,现在关起门来,都是一家人,没有外人。我把二哥这次受伤的前前后后,以及我们去东北处理的详细情况,跟你们都说一说。”

    众人闻言,都不自觉地屏息凝神,连小壮壮也似乎感受到气氛不同往常,乖乖坐在自己的小凳子上,眨巴着大眼睛,玩着自己的手指,不再吵闹。

    阳光明清了清嗓子,讲到如何与当地那些精明又带着几分乡土智慧的村干部周旋;讲到如何巧妙地利用规则和人情,最终拿到了那份至关重要的、写着“韧带断裂”的诊断证明;又如何以此为筹码,最终顺利办妥了病退回城的所有手续。

    他的叙述条理清晰,语气平稳客观,略去了其中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精密算计、利益交换和可能存在的风险,只强调了过程的艰难、结果的圆满以及村干部最后的“通情达理”和“鼎力相助”。

    当听到阳光耀的回城手续已经全部办妥,户口和粮食关系都能顺利转回魔都时,张秀英激动得一下子用手捂住了嘴,眼泪瞬间又在眼眶里打转,但这一次,却是喜悦和如释重负的泪水。

    她喃喃道:“老天保佑……菩萨保佑……”

    阳永康一直紧绷着的刻满风霜的脸上,也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手里捏着的烟卷微微颤抖,嘴里反复喃喃道:“好,好,办下来就好……办下来就好……”仿佛除了这几个字,再也找不到别的词来表达此刻的心情。

    阳光辉更是用力一拍大腿,脸上满是惊喜和佩服,声音都提高了些许:“小弟!真有你的!这么难办、这么棘手的事,竟然真让你给跑成了!太好了!真是太不容易了!”他看着弟弟,眼神里充满了骄傲和叹服。

    李桂花也是吃了一惊,嘴巴微微张开。

    她原本以为小叔子这趟去东北,主要就是处理受伤的事,没想到竟然还把最难办、多少知青求而不得的回城大事给一举解决了!

    这简直是……她看向阳光明的眼神里,不禁多了几分真正的、彻底的佩服和敬畏。

    这个小叔子,办事的能耐和手腕,真是越来越深不可测了。

    “还有更好的消息呢。”

    阳光明看着家人惊喜的样子,笑了笑,继续放出好消息,“那个空出来的民办教师名额,孙支书他们很仗义,直接做主,转给了二姐。手续都办好了。

    以后二姐就是靠山屯小学的民办老师了,轻轻松松就能拿满公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用再下地干那些粗重农活了。”

    这无疑又是一个巨大的惊喜,如同投入湖面的又一粒石子,激起了更大的涟漪。

    张秀英激动得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真的?香梅能当老师了?哎呦!我的天哪!这可真是……真是因祸得福了!老天开眼!菩萨保佑!菩萨保佑啊!”

    她双手合十,朝着空中拜了又拜,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

    女儿能有个体面且轻松的工作,就算留在农村,日子也能过得好很多,这简直是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天大好事,心里对儿子办事能力的信任,又深了一层。

    阳永康也舒了一口气,仿佛将积压在胸中多年的块垒都吐了出来,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连带着额头的皱纹都似乎浅了些:“好,好,好。香梅有着落了,好,真好。”他重复着“好”字,简单的话语里蕴含着巨大的欣慰。

    一家人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和欣慰之中,小小的房间里充满了压抑着的欢快气息。

    这短短一段时间里,好消息一个接一个,冲击得他们有些回不过神,一时间被幸福的浪头打得晕乎乎的。

    激动狂喜过后,阳光明脸色一正,语气重新变得格外严肃起来,如同给发热的头脑浇上一盆清醒的冷水:“阿爸,姆妈,大哥,大嫂,事情虽然是大致办成了,但现在还远不到可以彻底放松的时候。”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位家人,眼神清醒:“二哥的病退手续,东北那边是批了,证明文件也都在这里。”

    他指了指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袋,“但是,魔都这边的接收、落户和粮食关系转移手续,咱们还一样都没办。一天没把这些手续彻底办妥、盖章敲定,这事儿就还存在变数,就还可能夜长梦多。”

    他加重了语气,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这个形势下,能顺利回城的知青太少了,屈指可数。

    二哥这种情况回来,太扎眼,太容易引人注目甚至惹人眼红。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在一切手续彻底办妥、板上钉钉之前,咱们全家必须统一口径,守口如瓶!对谁都不能说!

    弄堂里的邻居、厂里的同事、甚至远房亲戚,一个字都不能透露!”

    他的目光尤其凝重地看向大嫂李桂花和大哥阳光辉:“对外,就严格按照我们商量好的说辞讲述。

    二哥就是在东北农村劳动时,不小心从坡上摔了下来,伤到了腿,伤得比较重,那边医疗条件不行,治疗不及时,所以申请回魔都来养伤治疗。

    别的,比如什么病退、什么手续,一个字都不能多提,更不能说什么韧带断了可能残疾之类的话。

    有人问起,就含糊过去,或者干脆说还不清楚,等复查再说。一定要记住!”

    阳永康立刻点头,表情极其严肃,沟壑纵横的脸上透着一家之主的威严,他接口道:

    “光明说得对!这是顶顶要紧的事!关乎耀耀的前程,甚至是这个家的安稳!

    你们都给我把嘴巴闭紧了!把这话给我刻在脑子里!谁要是嘴巴不严实,出去乱说,惹出麻烦来,捅了娄子,我第一个不答应!”

    他很少用这么严厉的语气对家人说话,目光扫过大儿子和大儿媳,带着警告的意味。

    阳光辉立刻表态,神情郑重:“阿爸,小弟,你们放心,我晓得这里面的轻重利害,绝对不乱说。谁问我,我都只说摔伤回来养病,别的不知道。”

    李桂花也赶紧点头,心里一紧,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连忙保证:“我知道的,我知道轻重,肯定不说。这事关耀耀的前程和家里安稳,哪能瞎说八道。姆妈,您说是吧?”她还不忘拉上婆婆一起表态。

    张秀英也连连保证,语气坚决:“我不说,我谁也不告诉。冯师母她们问,我就说摔得不轻,回来治腿。等耀耀所有手续都办利索了,彻底安稳了,再说其他的。”

    见家人都真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和保密的重要性,阳光明这才稍稍放心一些。但他还是又仔细叮嘱了阳光耀几句,有人过来找他打听消息,必须严格按照商量好的统一说辞应付,绝不能多说一句,更不能表现出任何心虚或者得意。

    阳光耀经历了这一番惊心动魄的波折,早已不是从前那个心浮气躁、藏不住事的毛头小子,他深知其中利害,知道这一切来得多么不易,背后又承载了多少家人的付出和风险,自然是满口答应,神情郑重地保证,绝不会出任何纰漏。

    这一晚,阳家这间拥挤的小屋里,灯光一直亮到很晚。

    第二天,阳光明并没有急着立刻回厂里上班。他深知事不宜迟,必须趁着文件新鲜热乎,尽快把落户的事情办妥。

    他仔细地检查了那个牛皮纸文件袋里的每一份证明文件,确认没有任何疏漏后,便直奔所属的街道办事处。

    落户和粮食关系转移,在这个年代是一个繁琐而缓慢的层层审批过程,需要经过街道、区里甚至市里相关部门的层层盖章认可。

    这个过程极其考验人的耐心和细致,更需要所有手续齐全、无懈可击。

    阳光明已经提前把所有的材料都分门别类整理得清清楚楚,井井有条。

    病退申请批复函、户口迁移证、粮食关系转移证明、县人民医院开具的诊断证明……每一份文件上都盖着来自不同部门的鲜红的公章,手续完备,理由充分,找不到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他穿着整齐的中山装,态度谦逊有礼却又从容不迫,对于办事流程早已了然于胸,该找哪个办公室、该先递哪份材料、该怎么说,都心里有数,显得驾轻就熟。

    即便偶尔遇到一两个办公室门口排起长队,或者遇到个别工作人员习惯性地拿捏一下、故意拖延一下,他也能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耐心等待,或者巧妙地不着痕迹地应对。

    必要时,他会不着痕迹地提一下自己的工作和职务。或者看准时机,自然地递上一根中华香烟,闲聊几句看似无关紧要的闲话,往往就能让事情变得顺利不少,节省很多等待和扯皮的时间。

    饶是如此,他也足足跑了两天,像上班一样准时出现在各个相关的办公室门口,在不同的窗口之间穿梭、排队、等待、说明情况、递送材料。

    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马虎,对每一个环节都紧紧盯着,确保材料能够顺利流转到下一关,不会被无故积压或遗忘。

    他心里很清楚,对于二哥来说,这一纸魔都户口和那本随之而来的粮食供应证,就是通往新生活的最至关重要的船票,是这一切谋划最终的落脚点,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终于,在第三天下午,临近街道办下班的时候,所有需要敲章的地方,都敲上了最后一个红色的代表着权威和许可的印章。

    当那位面容严肃的街道干部将最后一份盖好章的材料递还给他,并淡淡地说了一句“好了,下一个”时,阳光明一直紧绷的心弦,才彻彻底底地放松下来。

    他接过那叠沉甸甸的证明,心里的一块石头终于落了地。

    成了!彻底尘埃落定!

    所有的奔波、所有的算计、所有的风险,在这一刻,都有了最圆满的回报。

    他拿着所有办妥的手续,几乎是步履生风地快步走回家,脚步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傍晚,当他推开家门,将那些盖满了各式各样红印章的手续,轻轻放在桌上时,全家人的脸上都瞬间绽放出了无比灿烂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办好了!都办好了!全都办妥了!”

    张秀英几乎是扑过去,拿起那本熟悉的户口簿,颤抖着手指翻到新添上的那一页,摸着“阳光耀”那三个熟悉的字迹,眼泪再次夺眶而出,但这一次是纯粹的喜极而泣。

    阳永康戴上老花镜,拿起那张薄薄的、却重逾千斤的粮食供应证明,凑到灯下看了又看,手指一遍遍抚摸着上面的公章和文字。

    他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咧开了一个久违的笑容,连声道:“好!好!”

    阳光辉用力拍着弟弟的肩膀,高兴得不知说什么好,只会重复着:“太好了!太好了!”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连李桂花这次也是真心实意地笑着,心里飞快地盘算着:家里多了一个吃供应粮的正式户口,虽然小叔子暂时还没工作,但有了户口和粮本,就是堂堂正正的魔都市民了,以后说亲也硬气,这终归是天大的喜事。

    至于多一个人吃饭的开销,相比之下,似乎也没那么要紧了。

    为了庆祝这桩天大的喜事,家里的晚饭搞得格外丰盛,几乎是倾尽所有。

    张秀英心情极好,出手也格外大方,特意跑去熟食店,买了半只醉鸡,又称了一斤卤得入味十足的香干。

    李桂花系上围裙,手脚麻利地炒了青菜,又把阳光明拿回家的腊肉仔细地冲洗干净,整段放在饭锅里蒸得喷香扑鼻,然后取出,趁热切成薄厚均匀的片,码得整整齐齐,透亮诱人。

    小小的四方饭桌上,摆得满满当当,层层叠叠,香气四溢,简直比过年还要丰盛隆重。

    小壮壮高兴得手舞足蹈,围着桌子不停地转圈,馋得直流口水。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脸上都洋溢着轻松、满足而真挚的笑容,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连空气都是甜美的。

    阳永康甚至难得地拿出了半瓶“七宝大曲”,给儿子们都倒上了一小盅。

    “来!”阳永康举起小小的酒杯,声音洪亮,“为我们家耀耀平安回家,顺利落户!也为香梅在东北有了好着落,当了人民教师!更为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日子越过越好!干杯!”

    大家都笑着举起酒杯或水杯,清脆的杯子碰撞声接连响起,象征着团圆的新开始。

    饭桌上气氛热烈异常,大家说说笑笑,谈论着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对美好明天的憧憬。

    阳光耀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家人,感受着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和安宁,心里充满了对命运的感激和对家人的愧疚,更多的则是庆幸。

    他偷偷看了一眼身边沉稳睿智、为这个家付出良多的小弟,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洗心革面,踏踏实实好好过日子,努力工作,绝不能再让家人为自己操心受累。

    酒足饭饱,杯盘狼藉。李桂花和张秀英一起动手,很快将碗筷收拾干净。

    一家人沏上一壶粗茶,坐着闲聊消食。屋里弥漫着饭菜的余香和一种温馨满足的安逸气氛。

    张秀英看着二儿子虽然疲惫却透着安稳的侧脸,欣慰之余,作为一个母亲,又不免开始为他的将来发起愁来。

    她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道:“耀耀现在总算是回来了,手续也办妥了,户口落下了,这是天大的好事,祖宗保佑。可接下来,这工作……还有以后成家立业的事,就得抓紧琢磨,提上日程了。”

    她的话,像一颗小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让热闹满足的气氛稍稍沉淀了一些,多了一丝现实的考量。

    阳光耀的虚岁都二十四了,在这个普通工人家庭里,确实已经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

    没有一份正式稳定的工作,找对象就难上加难,介绍人往往开口第一句就是“在哪里高就”。

    一个大小伙子,整天在家闲着,就算户口落下了,也容易惹人闲话,自己心里也发虚。

    李桂花听到这话,下意识地低下头,假装整理自己的衣角,心里不由得又有点紧张起来,手心微微出汗。

    她生怕婆婆心疼儿子,打定主意让光耀顶她的班。

    阳光辉也沉默下来,吧嗒着烟,烟雾模糊了他的表情,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他当然希望弟弟好,希望能尽快有份工作安稳下来,但涉及到自己小家的实际利益,心情也有些复杂和矛盾,只能闷头抽烟。

    阳永康看着老伴那担忧的神情,又看看二儿子沉默的样子,缓缓开口道,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工作是难找。现在哪个厂子不是人满为患,一个萝卜一个坑,甚至几个萝卜争一个坑。实在不行……”

    他的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目光瞟向了老伴。

    张秀英像是下定了决心,接过话头,语气坚决地说道:“我看,等耀耀腿好利索了,能走能跑了,干脆就顶我的班儿,我去办退休。,反正我也快到岁数了。

    虽说家里收入会少一块儿,肯定要紧巴一些,但耀耀能有个正式工作,端上铁饭碗,说对象也容易些,将来也有保障。我们当爸妈的,不就得为儿女着想吗?苦一点,我也愿意。”

    她这番话一说出来,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李桂花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衣角,低着头,不敢抬起来,也不敢接话,心里乱成一团麻。

    阳光辉猛吸了一口烟,然后重重地吐出,浓浓的烟雾缭绕,将他脸上的表情遮掩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是赞同还是反对。

    阳光明没有立刻说话,他沉吟着,目光看向二哥,想先听听他自己的想法。经历了这么多,二哥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和规划。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或直接或间接地落在了阳光耀身上。

    阳光耀沉默着,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那条打着厚重石膏的腿上,手指无意识地反复地摩挲着石膏粗糙冰冷的边缘。

    经历了东北的艰难困苦、身体的痛苦折磨和这次险些彻底改变命运的生死考验,他躺在病床上的那些日夜,确实想了许多许多。

    他想到了过去的自己,斤斤计较,有点好处总想自己先占着,对家人也难免有些自私,考虑自己多于考虑全家。

    但这次,家里为了他,尤其是小弟,前后张罗,千里奔波,费尽心血,甚至可能冒了不小的风险。他不能再那么不懂事了,不能再只想着自己舒坦了,也该成长起来了。

    良久,他抬起头,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坚定,眼神清澈而坦然。

    他看向母亲,语气诚恳,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决断:“姆妈,谢谢您处处为我着想,事事替我打算。您的心意,我明白。但是,顶班的事,算了。不要再提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有些意外,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在他脸上。

    张秀英愣了一下,忙说:“耀耀,你别多想,也别有什么负担,妈是自愿的,妈真的愿意……”

    “姆妈,您听我说完。”

    阳光耀温和却坚定地打断母亲的话,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我知道您是完全为我好,心疼我。但我不能这么自私,不能因为我自己,就让您提前退休,回家闲着。

    您忙忙碌碌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现在工作清闲了,和车间里老姐妹们也处得好,每天上班说说笑笑,心情也好。

    要是为了我提前回家,您心里肯定会空落落的,我不忍心,也不能这么做。”

    他顿了顿,组织了一下语言,语气更加沉稳:“我下乡插队这几年,苦是吃了不少,摔打了很多,但也不全是坏事。

    至少脸皮练厚了,性子磨得没那么浮躁了,也看清了很多事,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实惠。

    别人爱在背后说什么,让他们说去,我不在乎,也伤不了我分毫。”

    他的目光扫过家人,充满了温情:“最重要的是,我算是看明白了,啥时候都是自家人最亲,最靠得住。

    要不是家里这么毫无保留地支持我,尤其是小弟,前后张罗,里外打点,耗尽心血,我根本不可能这么顺顺当当地回来,想都不敢想。”

    他看了一眼阳光明,眼神里充满了由衷的感激和敬佩。

    “我知道我以前的性子,有点独,有点自私,算得太精,不肯吃亏,只顾自己眼前痛快。

    这毛病……估计一时半会儿也难彻底改掉,对外人估计还是那样,得占点便宜,心里才舒坦。

    但对家里人,我发誓,我阳光耀以后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了。咱们得拧成一股绳,劲儿往一处使。”

    能回城,能把户口落回来,我已经很知足了,真的,特别知足。

    你们是不知道,我们知青点上,有多少人想回城都想疯了,挖空心思都回不来。

    我只能说是运气好,赶上了,还有家里人拼命帮衬。

    工作的事,不急,慢慢来,慢慢碰机会。

    咱们弄堂里,周围没工作的社会青年也不止我一个,不也都活着?也没饿死。

    我好歹长得还不赖,浓眉大眼,个头也够,不比小弟差多少吧?”

    他试图用轻松甚至带点玩笑的语气缓解有些沉重的气氛,还故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总能找到不嫌弃我没正式工作的姑娘,大不了找个同样没工作的,一起努力呗。”

    “等我的腿好利索了,拆了石膏,我先出去找点零工干着,泥瓦匠、搬运工都行,或者看看能不能托人找个靠谱的临时工岗位,总能挣口饭吃,养活自己没问题。

    我绝不会在家吃白饭,绝不再拖累家里。”

    他的语气坚决,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担当。

    阳光耀的这番话,坦诚而实在,完全出乎家人的意料。

    尤其是张秀英和阳永康,老两口看着仿佛一夜之间脱胎换骨、成熟懂事的二儿子,心里百感交集,又是欣慰,又是心疼,还有一种“孩子终于长大了”的复杂情绪,堵在胸口,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好。

    李桂花也暗暗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但同时心里也涌起一阵惭愧,觉得自己刚才那点斤斤计较的小心思,有点对不起突然变得如此懂事和体贴的小叔子。

    阳光辉用力拍了拍二弟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兄弟之情,有时无需多语。

    这时,阳光明才缓缓开口。

    他首先看向母亲,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姆妈,顶班的事,我和二哥一样,坚决反对。您以后再也别提这个话了。”

    “您现在这份工作多好,车间劳资员,清闲,体面,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能和厂里老姐妹聊聊天,受人尊敬。

    您每天开开心心去上班,心情舒畅,精神头足,身体自然就好。

    这才是我们做子女最想看到的,也是最大的孝顺。

    孝敬父母,不光是让你们吃饱穿暖,更得让你们心里痛快,精神有寄托,对不对?

    您要是为了二哥提前退休回家,整天围着锅台转,唉声叹气,那我们做儿子的,心里才真不是滋味,才真叫不孝。”

    张秀英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小儿子眼神里的坚持、体贴和那份深层次的理解堵了回去,心里只觉得暖融融、酸涩涩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但这完全是感动的泪水。

    阳光明又看向二哥,笑了笑,语气变得轻松而笃定:“至于二哥的工作,你们都不用愁,更不用牺牲姆妈的工作。

    正式工编制,暂时确实不好办,需要等机会。但找个稳定点、能长期干下去、工作环境相对清闲的临时工岗位,我还是有把握的。”

    他语气笃定,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自信和掌控感:“我保证,在二哥的腿好利索、能正常走路上班之前,肯定给他落实一个合适的临时工岗位。这点事,不难办,包在我身上了!”

    他这不是在说大话安慰家人。以他如今的人脉关系和能量,通过正规途径,安排一个不占编制的临时工岗位确实不算难事。

    临时工灵活性大,各车间科室根据生产旺季淡季,随时都有需求,审批手续也相对简单灵活。

    他和厂劳资科的科长郎天瑞的,关系处得相当不错,只要打个招呼,提前预留一个诸如材料登记员、办公室勤杂之类的相对轻松的临时岗位,问题不大。这点面子,郎科长还是会给的。

    听到弟弟如此肯定和有把握的保证,阳光耀脸上立刻露出了踏实和感激的笑容。

    能有个稳定的临时工干着,有份收入,不用风吹日晒地出去打零工,不用看人脸色,他已经非常满意和知足了。

    “有个临时工就行,挺好,挺好!能按时发工资就行。后面慢慢再看机会,说不定哪天就有转正的机会呢。”阳光耀连连说道,语气里充满了对弟弟的信任和对未来的期盼。

    老两口见小儿子说得如此有把握,胸有成竹的样子,二儿子自己也满意、想得开,心里那块关于工作的大石头总算落了地,也就不再坚持顶班的事了。

    张秀英脸上重新露出了释然和欣慰的笑容,连连点头:“好好好,你们兄弟俩自己有商量,有打算就好。明明有本事,认识人多,门路广,我们都听你的安排。这样最好,最好不过了。”

    关于阳光耀未来工作的初步规划,就在这温馨、坦诚、相互体谅的家庭氛围中,确定了下来。

    窗外,夜色渐深,弄堂里渐渐安静下来。但阳家的小屋里,却依然透着温暖的光亮和无限的希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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