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点睛之笔
穆云昭！
这三个字吐出，冰窖内仅存的一点温度，也被彻底抽干。
吴谦和孙志才的胸口像是被巨石砸中，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不来，也下不去。
镇国将军穆天成那个流亡草原的“叛逆之子”！
覆船会这条毒蛇，竟将毒牙对准了如此敏感的人物！
这背后牵扯的阴谋，光是想象一下，就足以让他们魂飞魄散。
陈景云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已捏得发白，一道冰冷的杀气从他身上轰然散开，墙壁上的白霜似乎都因此厚了一层。
北境！
那份八百里加急的军报！
那二十万叩关的铁骑！
杨天赐，覆船会，穆云昭！
一条沾满了血与阴谋的线，在顾长风的脑海中，瞬间串联成一个完整而致命的闭环。
他懂了。
他终于懂了杨天赐那个疯子，究竟布下了一个何等恶毒的局。
江南，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幌子。
一个巨大无比，吸引了朝廷、皇帝，以及他自己全部注意力的障眼法！
杨天赐用一个完美的替身，用周康、刘铭、玄素的项上人头，甚至不惜牺牲掉整个“壬子”分支，在江南掀起滔天巨浪。
目的，从来不是为了复国。
也不是为了江南。
他在调虎离山！
他用这盘江南棋，将皇帝手中最锋利的两把刀——他顾长风和陈景云，死死地钉在了远离京城数千里的地方！
与此同时，他在北境，落下了真正的杀招！
勾结呼兰·阿都，煽动金帐南侵！
而穆云昭，这个身负“国仇家恨”，被大乾“抛弃”的将军之子，正是他在草原上最完美的棋子！
名为“招揽”。
实为“掌控”！
一旦穆云昭落入他手，大乾军神穆天成便有了致命的软肋，皇帝与军神之间脆弱的信任将瞬间崩塌！
外有铁骑叩关，内有军心动荡。
整个大乾，将腹背受敌，处处起火！
好一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好一个，以天下为棋盘的杨天赐！
顾长风缓缓闭上眼。
再睁开时，他眼底的波澜已尽数沉淀，化为一片死寂的深潭。
“他何时去北境？走哪条路？”他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癸丑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充满了报复的快意：“不知道。‘子鼠’的行踪，是最高机密。我们只知道，金谷园事了，他便动身。”
“或许，他现在……已在路上。”
顾长风没有再问。
他站起身，走到两人面前。
“多谢二位，解我心中之惑。”
他看着两人，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真诚的笑意。
这笑意，让癸丑和甲寅同时遍体生寒。
“作为回报，”顾长风从怀中，取出那只已经雕刻完成的木雁，“我送你们一份礼物。”
他手中的银匕首，轻轻一旋。
一道银光在灯下闪过。
极快。
癸丑和甲寅的身体同时剧烈一震。
他们低下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胸口。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没入半截的匕首。
正是顾长风刚才用来削苹果的那柄。
没有剧痛，只有一种冰冷的麻木，生命力正顺着伤口飞速流逝。
他们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盯着顾长风，眼中充满了不解。
说好的……复仇的机会呢？
“抱歉。”
顾长风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温和的笑容。
“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留活口。”
他顿了顿，声音轻得如同耳语，钻进他们最后的意识里。
“尤其是，会咬人的狗。”
癸丑和甲寅眼中的光芒，彻底黯淡。
他们的头，无力地垂下。
死了。
陈景云站在一旁，看着顾长风用言语击溃防线，榨干价值，然后，像处理两件垃圾一样，将他们灭口。
整个过程，不见半分迟疑。
他看着顾长风的背影，心底第一次，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生出了一丝真正的敬畏。
顾长风走到尸体前，伸出手，摘下那两张沾染了血污的面具。
面具下，是两张平平无奇，丢在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脸。
“处理干净。”
顾长风将面具扔在地上，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是。”陈景云躬身。
当顾长风重新走出冰窖，刺目的晨光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他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将胸中那股浊气，尽数吐出。
吴谦和孙志才正等在外面，神情憔悴，看到顾长风出来，连忙迎上。
“长风……那两个逆党……”吴谦小心翼翼地问。
“处理了。”
顾长风只用了三个字回答。
吴谦和孙志才同时打了个寒颤，噤若寒蝉。
顾长风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回了那间已经清理干净的玉满堂。
他走到那张书桌前，重新拿起那只光秃秃的木雁。
他的目光，落在木雁那两个空洞的眼眶上。
许久。
他拿起桌上的朱砂笔，蘸饱了墨。
笔锋悬停。
然后，重重点下！
左眼。
右眼。
两点殷红的朱砂，宛如两滴凝固的血。
那只原本死气沉沉的木雁，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注入了搏击长空的灵魂！
画龙点睛。
不。
是画雁点睛！
“叔父，孙大人。”
顾长风放下笔，将那只点睛的木雁，托在掌心。
“江南的事，了了。”
“我们也该，准备回京了。”
他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但这平静之下，吴谦和孙志才听见的，是即将喷发的，足以焚毁一切的火山！
他们知道。
江南这盘棋，结束了。
而那盘以整个天下为棋盘的，更宏大，也更血腥的棋局，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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