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黄昏之都与亡者之潮
尼伯龙根的残骸,像一头被解剖后遗弃在星海间的巨兽。
那些破碎的空间碎片,折射着现实世界冰冷的微光。
盘古号的舰体在碎片间犁开一条航路,舰首的合金装甲碾过不规则的空间晶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像是巨兽在咀嚼神明风干的骨头。
执行部的黑色破冰船紧随其后,像一头嗅到血腥味后终于赶到的老猎犬,忠诚,却也难掩迟暮。
破冰船的甲板上,执行部的专员们,这群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硬汉,此刻却集体失语。
他们倚着冰冷的栏杆,直勾勾地看着前方那艘船的甲板,眼神里混杂着敬畏、震撼,还有一种三观被泥头车反复碾压后的茫然。
那艘船上,气氛诡异得像一场在墓地里举行的庆功宴。
芬格尔和他那失而复得的队员们围坐在一起,没有篝火,气氛却比任何火焰都灼热。
亚历克斯他们几个大男人,刚从死亡的深渊里被拽回来,反而说不出太多话,只是轮流走上前,用拳头不轻不重地捶在彼此的胸口。
咧开嘴想笑,眼泪却TMD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芬格尔哭得最凶,三百斤的体重哭出了三百吨的委屈,鼻涕眼泪糊了满脸,被刚重逢的女友伊娃嫌弃地用纸巾擦着,一边擦还一边骂他“没出息”。
施耐德独自站在船头,风衣下摆被空间乱流吹得猎猎作响。
他摘下了呼吸面罩,露出那张遍布狰狞伤疤的脸,贪婪地呼吸着这片虽扭曲但已不再致命的空气。
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能如此平稳而悠长地呼吸。
他的双眼里,不再是积满仇恨与绝望的枯井,而是映着远处那几个年轻的身影,像一片被冰封了太久的湖,终于在迟来的春天里裂开了第一道缝隙。
他身后的专员们没人敢去打扰他。
他们都认识芬格尔那几个队员,那是七年前执行部的精英,是所有人心中的痛。
如今,神迹降临,他们需要时间去消化这一切。
“老大,咱这北极圈自助深度游,下一站是哪儿啊?”
路明非搓着手,哈出一口白气,贱兮兮地凑到沈云轩身边,试图用插科打诨来掩饰自己同样泛红的眼眶。
刚才那场面太催泪了,他一个衰仔都有点扛不住。
“我瞅着这航线,是不是直奔芬兰圣诞老人村?我可听说了,那里的烤驯鹿腿一绝,配上伏特加,啧啧……”
“奥丁的领域。”
沈云轩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枚炸雷,在两艘船所有人的耳边炸响。
黑色破冰船上,刚刚沉浸在重逢喜悦中的施耐德,身体猛地一僵,豁然抬头,眼中的湖面瞬间再度冰封,燃起的是更加炽烈的火焰。
路明非的贱笑也僵在了脸上,他看着沈云轩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忽然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冷了好几度。
“老大,你……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咱们刚干翻了俩君王,连口热乎饭都没吃上,这就要去捅下一个马蜂窝了?”
“我们……”
沈云轩收回手,双手插进大衣口袋,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我们去楼下便利店买包烟。
“……去拆了他的狗窝。”
“轰——!”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话语,盘古号的炼金矩阵引擎发出了震天的咆哮,庞大的船身猛地加速,如一柄黑色的裁决之刃,悍然劈开前方的灰色浓雾,一头扎进了那片连光线都为之扭曲的禁忌航线!
施耐德没有任何犹豫,对着通讯器低吼。
“跟上!所有作战单位,一级戒备!”
破冰船的引擎咆哮着,紧紧咬住盘古号的尾迹,冲入那片神话中的领域。
穿越空间夹缝的体验,远比任何过山车都要刺激。
周围的景象不再是单纯的灰色雾气,而是无数光怪陆离的碎片,像被打碎的镜子,映照出各种不存在的扭曲画面。
有燃烧的巨树,有群鸦的幻影,还有无数英灵骑着战马在云端冲锋的残像。
这些都是神话的碎片,是奥丁领域逸散出的规则投影。
终于,当盘古号的船头撞破最后一层如同水银般粘稠的薄雾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预想中的冰原、风雪、或是宏伟的瓦尔哈拉宫殿,都没有出现。
展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座城市。
一座悬浮在永恒黄昏下,不可能存在的城市。
青铜铸就的巨大穹顶笼罩着整座城市,仿佛一个倒扣的碗。
穹顶之下,无数古老的哥特式殿堂与拜占庭风格的尖塔鳞次栉比,黑色的巨石铺就了宽阔的街道,一直延伸到视野的尽头。
街道的材质像是黑曜石,被打磨得光滑如镜,清晰地倒映着天空中那轮永不坠落,散发着病态昏黄色光晕的太阳。
整座城市,死寂,冰冷,像一座为神明准备,宏伟到令人窒息的陵墓。
“我靠……这是阿斯加德?北欧神话那个?”
“可这风格也不对啊,怎么看着跟伦敦似的,还是闹鬼的维多利亚时代版本?”
路明非的嘴巴张成了“O”形,感觉自己的地理知识、历史知识乃至神话知识,都被人打包起来丢进粉碎机里反复粉碎。
“不。”
一个冰冷而笃定的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是楚子航。
他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船头,手按在村雨的刀柄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那双黄金瞳,此刻燃烧得如同两颗微缩的太阳,锁定着城市中央那座最高、最狰狞的尖塔。
“这不是阿斯加德。”
楚子航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憎恶的冰冷。
“这里是交易城邦。”
“混血种历史上,所有背弃了人类身份、投靠龙族的堕落者,他们的灵魂最终归宿之地。”
“这里……是叛徒的殿堂。”
他的话音未落,整座死寂的城市,仿佛听到了某个苏醒的号令,活了过来。
“嗡——”
一阵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低沉共鸣声,响彻全城。
无数幽灵般的影子,从每一座建筑的阴影里,从每一条街道的缝隙中,如潮水般涌出。
它们穿着各个时代的古老铠甲,从古罗马的板甲,到中世纪的锁子甲,再到近代风衣礼帽的轮廓,应有尽有,仿佛一部活生生的战争史。
它们手中握着锈迹斑斑的兵器,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与之前在格陵兰冰海见过的死侍一般无二的暗金色的鬼火。
亡者军团。
但这一次,它们的数量,不再是几百,几千。
放眼望去,城市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广场,都被这些黑色的亡魂所填满。
它们汇聚成黑色的洪流,从四面八方,朝着这两艘胆敢闯入神域的钢铁方舟,迅猛地合围而来。
十万?百万?
根本无法计数。
那是由纯粹的死亡和执念构成的海洋,足以淹没任何胆敢踏足此地的生者。
“开火!自由开火!”
施耐德的咆哮声从后方的破冰船上传来,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惊骇。
执行部的专员们瞬间从那地狱般的景象中惊醒,肾上腺素飙升,拉动枪栓、开启炼金武器保险的声音连成一片,重机枪的火舌已经迫不及待地喷吐而出,撕裂了这片死寂。
“不用。”
沈云轩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枪炮的轰鸣。
他抬起手,做了一个制止的动作。
后方破冰船上的枪声戛然而止。
沈云轩向前一步,独自站在盘古号的最前端,白色的风衣下摆在亡魂带起的阴风中翻飞。
他那双白金色的竖瞳俯瞰着下方那片由死亡构成的黑色海洋,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嘲弄的弧度。
“一群连骨头都烂光了的垃圾,也配出来迎接我?”
他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五指张开,对着那座亡者之城,以及城中那无穷无尽的黑色浪潮,轻轻一握。
“言灵·神寂。”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毁天灭地的光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一股超越感官、超越理解、源自世界根基的“剥夺”之力,以沈云轩为中心,如同一圈无形的涟漪,轰然扩散!
领域之内,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所有正在冲锋的亡魂,身上的铠甲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历史的厚重与金属的光泽,变成了一堆仿佛被风化了亿万年的石头。
它们手中那曾饮过无数鲜血的兵器,在无声中寸寸断裂,化作最细腻的粉末。
紧接着是它们那由执念与龙血残余构成的虚幻身躯。
就像一个无上的存在,正在翻阅世界的源代码,找到了关于它们存在过的所有记录,然后按下了删除键。
它们存在的概念,被取消了。
它们留下的痕迹,被抹平了。
它们构成的历史,被否定了。
从过去,到现在,再到未来,它们从未在这世间出现过。
一个呼吸。
仅仅一个呼吸的时间。
那足以让任何军队绝望的亡者大军,便如同被正午阳光蒸发的晨雾,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粒构成它们身躯的尘埃都没能剩下。
整座黄昏之都,再次回归了那令人心悸的永恒死寂。
甲板上,死一般的寂静。针落可闻。
路明非感觉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掐住,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一片空白。
他身后的老唐和夏弥,这两位曾经高高在上的君王,眼中也流露出无法掩饰的骇然与惊悸。
他们能毁灭这支军队,用火焰,用权柄,但绝不可能用这种方式。
这不是战斗,而是来自更高维度的……裁决。
“你……”
终于,一个威严、古老,却又带着压抑不住的惊怒与一丝难以置信的声音,从城市中央那座最高的尖塔之顶传来,如滚滚雷霆,回荡在整个天际。
昏黄的天空下,光与影剧烈地扭曲起来。
一道身影,在尖塔的顶端,缓缓凝聚成形。
“你……竟然真的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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