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君王的狩猎场,与旧日的亡魂
格陵兰海,坐标75°N,10°W。
一艘通体漆黑、舷号狰狞的“盘古”级核动力破冰船,像一头撞向白色地狱的钢铁巨兽,在无边无际的浮冰间开辟着航道。
船首的撞角碾碎厚达数米的冰层,发出“咔嚓——轰隆——”的巨响,像是为这片纯白世界敲响的丧钟。
甲板上,寒风如刀,卷着碎雪,刮在脸上像是被撒了一把玻璃碴子。
“我操……老大,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当初就不该吐槽你的尼伯龙根出场方式没新意。”
路明非把自己裹成一个会移动的巨大粽子,鼻涕冻成了冰溜子,说话都在哆嗦。
“这地方撒泡尿都能瞬间变成艺术品吧?”
“我感觉我的DNA双螺旋结构都快被冻成单行道了!早知道还不如待在你那个灰色空间里,至少不花钱还管饱……”
楚子航站在船舷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黑色高领作战服,周身散发着肉眼不可见的炽热。
冰冷的风雪落在他肩头,瞬间融化成水汽。
夏弥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很自然地靠着他,将半边身子藏在他挡住风的影子里,还顺手把冻得通红的手塞进了他的作战服口袋里取暖。
楚子航身体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只是沉默地遥望着远处那片灰白相接、模糊不清的天际线。
芬格尔一言不发。
他同样穿着一身黑色的战术服,但神情却与平日里那个嬉皮笑脸的废柴记者判若两人。
他怀里死死抱着那柄用厚重油布包裹的狰狞大刀,像一尊即将奔赴刑场的沉默雕像。
他的目光越过船头,投向那片白色的虚无,那里是他七年来每一个午夜梦回时,都会被惊醒的噩梦源头。
沈云轩没有穿任何臃肿的御寒衣物,只是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长风衣,衣摆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他牵着绘梨衣的手,小姑娘穿着可爱的纯白色羽绒服,帽子是皮卡丘的造型,两只长耳朵随着船身的颠簸一晃一晃。
她好奇地伸出没戴手套的小手,接住一片雪花,那双深玫瑰红色的眼眸里满是新奇。
“轩,雪,是凉的。”
绘梨衣抬起头,用她那已经变得相当流利的中文,开心地对沈云轩说,哈出的白气像一团小小的云雾。
“嗯,但比很多人的心要暖和。”
沈云轩笑了笑,伸手帮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那双黑色瞳孔里,映着女孩纯净的脸庞,和身后那片无尽的苍白。
“我说老大,还有大嫂,你俩别在这撒狗粮了行吗?”
路明非在一旁涕泗横流地哀嚎。
“这温差,我感觉自己像是在火焰山和广寒宫之间反复横跳,迟早得精神分裂!”
“活该。”
老唐叼着一支粗大的雪茄,舒舒服服地靠在温暖的船舱门口,身上裹着厚厚的羊毛毯,对他比了个中指,一脸的幸灾乐祸。
“谁让你血统开发不够,自身火力跟不上?你看我和康斯坦丁,需要穿你身上那件蠢得像南极企鹅的衣服吗?”
他说着,身上冒起一阵肉眼可见的热气,将周围的飞雪都蒸发了。
青铜与火之王的血脉,让他在这里如同一个移动的小太阳。
康斯坦丁则乖巧地坐在他旁边,怀里抱着一桶热可可,小口小口地喝着,还不忘分给一旁百无聊赖打着哈欠的芬里厄。
“到了。”
就在这时,沈云轩停下脚步,淡淡地开口。
所有人的嬉闹声戛然而止。
沈云轩松开绘梨衣的手,从风衣内袋里,取出了那块星之骸。
在这片纯粹到只有黑白两色的格陵兰世界映衬下,晶石内部那条血红色的光带,显得格外刺眼。
他将晶石轻轻放在冰冷的甲板上,伸出修长的手指,在那血红色的坐标光点上,轻轻一点。
“嗡——”
一股无形的诡异波动,以晶石为中心,骤然向整个世界扩散开去!
他们脚下的破冰船,周围翻涌咆哮的冰海,头顶阴沉压抑的天空,在一瞬间全部静止。
碾碎冰层的巨响消失了,呼啸的寒风凝固了,就连飘飞的雪花,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诡异地悬浮在半空中,如同一片破碎的水晶森林。
紧接着,眼前的世界,像一幅被浸入水中的古老油画,颜料开始扭曲、剥离、褪色。
前方的海面,被一把无形的巨刃无声无息地斩断。”
“一道深不见底的巨大裂缝凭空出现,裂缝中涌出的不是冰冷的海水,而是更加深邃、更加冰冷、充满了死寂与腐朽的灰色雾气。
一座由无数沉船残骸、巨型冰块与扭曲的钢铁构筑而成的白色坟场,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缓缓从海底升起。
尼伯龙根,开启了。
破冰船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缓缓地驶入了那片属于神明的死亡领域。
一艘锈迹斑斑、舰身长满了惨白色冰花的德制潜艇,像一头早已死去的钢铁巨鲸,静静地悬浮在浓稠的灰雾之中。
它的舰身上,用德语清晰地标注着已经斑驳的舷号——代达罗斯号。
芬格尔的身体,在那一刻,剧烈地一震。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成一个危险的针尖。
就在此时,一个带着几分笑意,仿佛来自深海万米之下的声音,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直接响起。
那声音慵懒而高傲,充满了神祇对蝼蚁的戏谑与玩味,层层叠叠,带着深海的混响。
“哦?真是有趣,又来了一群不怕死的小虫子,想要闯入我的花园。”
灰雾翻涌,一头难以名状的狰狞巨物,缓缓从冰海深处浮现。
它的身躯仿佛由万年玄冰与最深邃的海水共同铸就,庞大的龙躯上覆盖着冰晶般的幽蓝色鳞片,每一片鳞甲的缝隙中都流淌着深不见底的黑暗。
它没有传统龙类的双翼,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巨大船帆般的冰鳍,每一次摆动都让整个尼伯龙根为之战栗。
最恐怖的是它的头颅,那是一颗由旋转的深海漩涡构成的头颅,漩涡中心,两点永恒风暴般的银色光芒,便是它的双眼。
“而且……我还闻到了一个腐烂了七年的熟悉味道。”
海洋君王将那风暴般的目光投向了芬格尔。
“七年前从我指缝里溜走的那只幸运的小老鼠,你居然还敢回来?”
“怎么,是终于想通了,回来……陪你那些可怜的队友们,一起长眠在这片永恒的白色乐园里吗?”
随着那声音落下,代达罗斯号周围那坚不可摧的万年坚冰,无声地裂开。
五道穿着老式深潜服,动作僵硬的身影,如同被无形的提线操控的木偶,缓缓从冰层深处升起。
他们的深潜服早已被冰霜与岁月腐蚀得不成样子,头盔那厚重的玻璃面罩下,是一张张因窒息和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们空洞的眼眶里,燃烧着金色的火焰。
死侍。
芬格尔的呼吸,在那一瞬间彻底停滞。
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了。
他死死地盯着那五道身影,目光越过前面四个高大的男性身躯,最终凝固在最后那个身形最娇小的身影上……
那个潜水服的胸口位置,还贴着一张早已褪色、边缘卷曲,却依旧能辨认出可爱轮廓的小小凯蒂猫贴纸。
他记得。
他怎么可能忘记。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的声音都消失了。
芬格尔的眼前,不再是冰冷的白色坟场,而是七年前那个温暖的午后,卡塞尔学院的草坪上,阳光正好。
那时的他,还是芬格尔·冯·弗林斯,A级,卡塞尔学院最耀眼的新星,昂热校长口中“能继承我衣钵”的候选人。
他穿着笔挺的制服,一头金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正意气风发地对一个女孩吹嘘着自己即将到来的任务。
“格陵兰而已,小场面。等我们回来,我就用任务奖金买下蒂沃利公园的旋转木马,让你坐个够。”
那个叫伊娃(Eva)的女孩,守夜人论坛的版主,一个总是抱怨任务枯燥却每次都出色完成的天才少女,正皱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芬格尔,你真幼稚,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的声音像清脆的风铃。
“等我们回来,我就长大了。”
他当时是这么回答的,笑得像个得到了全世界的傻瓜。
他还记得,出发前,在代达罗斯号狭窄的船舱里,他偷偷把一张凯蒂猫贴纸贴在了伊娃崭新的深潜服上,换来了她一个哭笑不得的白眼和一句轻轻的笨蛋。
时间回到现在。
死寂。
极致的死寂之后,是火山喷发般的疯狂。
“啊——!!!!!”
一声充满了无尽痛苦、悔恨与疯狂到极致的咆哮,从芬格尔的喉咙最深处炸开!
那声音里蕴含的悲伤与暴怒,甚至让周围凝固的空气都泛起了肉眼可见的涟漪!
他那张还算英挺的脸瞬间扭曲,皮肤之下,银色的致密龙鳞疯狂地涌出、炸裂!
他的身躯在骨骼爆响中急剧膨胀,双手化为狰狞的利爪,脊背撕裂衣衫,探出骨刺嶙峋的龙翼雏形。
那双眼睛,被燃烧着毁灭一切欲望的狂暴金色所彻底占据!
龙血在这一刻彻底暴走!
就在他即将化作一头失去所有理智的龙人,不顾一切地冲向那五个他曾经最熟悉的身影时,一只手轻轻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只手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仿佛能镇压整个世界倾覆的重量。
“别急。”
沈云轩的声音很平淡,却像一盆来自极北冰泉的圣水,浇在了芬格尔即将焚毁一切理智的火焰之上。
“你的仇,要留给你自己亲手去报。现在,先看一场为你准备的开胃菜。”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站在楚子航身旁的夏弥,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随手一挥。
那五具死侍脚下的冰面,瞬间化作活物!
无数粗大的冰刺与厚重的冰墙以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拔地而起,构成五座精巧而坚固,闪烁着寒光的冰晶牢笼,将他们死死地困在原地,动弹不得!
“吼——!!!!!”
被压抑的怒火与力量,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芬格尔仰天长啸,对着那头冰海巨龙,发出了属于次代种的复仇咆哮!
“哦?你的血脉居然生华成了次代种?”
利维坦那漩涡般的头颅中,传出带有一丝微不足道惊讶的声音。
“有点意思。不过,就算再来一头又如何?你们这些低贱的血脉,在我,霜之灾厄利维坦的面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了令他那由元素构成的灵魂都为之凝固的一幕。
在那个咆哮的龙人身后,大地与山之王的君威如山崩海啸般席卷了整个尼伯龙根,冰川在呻吟,大海在颤抖!
而在她身后的甲板上,一道耀眼的光芒升腾而起,随后一头更加庞大、更加狰狞、更加古老的黑色巨龙芬里厄,缓缓探出半个身子。
那双本该纯真的金色竖瞳里,此刻满是最纯粹的饥渴。
利维坦的身体,剧烈地波动起来,几乎要溃散。
“耶梦加得?!芬里厄?!”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无法抑制的暴怒。
“你们两个疯了吗!你们居然帮助这些卑贱的混血种!你们是龙族的叛徒!是尼德霍格陛下的耻辱!”
回应他的,却是两个懒洋洋,带着几分调侃与不屑味道的声音。
“哟,我说哥们儿,这么大火气干嘛?你忘记当初我们可是所有人一起背叛了那位啊。”
老唐叼着雪茄,慢悠悠地从沈云轩身后走了出来,他身边跟着像个小大人一样,穿着笔挺小西装的康斯坦丁。
老唐对着那头利维坦,露出了一个屌丝气十足的笑容,他摊了摊手。
“还有照你这么说,我们哥俩,也是龙族的叛徒咯?”
话音落下的瞬间,属于青铜与火之王,那炽热到足以熔化钢铁、蒸发大海的绝对领域,轰然展开!
“轰——!”
极热与极寒,在这片尼伯龙根中发生了宇宙大爆炸般的剧烈碰撞!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两种极致力量的对撞下痛苦地呻吟、哀嚎!
一,二,三,四……五。
利维坦彻底麻了。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四股位格与他同等级别,甚至……其中有一股远在他之上,让他连仰望都感到恐惧的君王权柄,从五个不同的方向,将他死死地锁定。
那是大地的沉重,是火焰的灼热,是死亡的腐朽,是金属的碰撞……
以及,最中央的那道无法用言语形容的,仿佛凌驾于所有权柄之上,高贵、冰冷、裁决一切的银白威严。
那道威严的源头,正是那个自始至终都一脸平静的黑衣男人。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双白金色的瞳孔,就仿佛是这片神之领域的……最终裁决者。
这一刻这位自以为是神祇的霜之灾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看黄历?
这TMD是捅了君王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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