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我不能没有他

传送平台上的死寂和绝望几乎要凝成实质。

谢淮跪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手指依旧颤抖地、小心翼翼地轻抚着秦烈毫无血色的脸，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将自己的生命力渡过去。温言在一旁紧急处理着秦烈身上其他较小的伤口，但眉头紧锁，对于那致命的残缺依旧无能为力。

每一秒的等待，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而煎熬。

就在谢淮的神经几乎要绷断的那一刻——

平台中央的空气毫无征兆地扭曲了一下，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

下一秒，两道人影凭空出现。

是玄昭，和他半扶半抱着的——白夜。

白夜显然是被从深度睡眠中强行唤醒的。

他穿着一身柔软的银色睡衣，银白色的短发睡得有些凌乱，几根呆毛不服帖地翘着。那双异色的瞳孔还带着浓浓的睡意和一丝被突然打扰的茫然，白皙的小脸上泛着刚睡醒的红晕，看起来柔软又无害。

“秦烈哥在哪里？”白夜的声音还带着刚醒时的软糯和沙哑，但他似乎立刻感知到了现场凝重的气氛和浓烈的血腥味，睡意瞬间消散了大半，目光急切地扫视现场，“让我看看他。”

玄昭连忙扶着他，指向三号的方向。

白夜的目光立刻落在了三号臂弯里那个残缺的身影上。

当他看清秦烈的状况时，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异色瞳孔，几不可察地微微收缩了一下。他小巧的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不是厌恶，而是一种类似于精密仪器扫描到严重故障时的、专注的凝重。

谢淮像是看到了救世主，连滚带爬地扑到白夜面前，双手死死抓住白夜纤细的手臂，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抬起头，赤红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和未干的泪痕，声音颤抖得几乎破碎，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希冀和哀求：“小白……你能治好他的，对不对？你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救救他……求你了……”

白夜被谢淮这从未有过的、激烈到近乎崩溃的情绪惊得愣了一下。

在他的认知里，谢淮哥总是懒洋洋的，带着点嘲讽，偶尔会欺负秦烈哥，但从未……从未如此失态过。这种汹涌的、绝望的情感，对他而言有些陌生，却又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的分量。

他看着谢淮通红的眼睛和脸上的泪水，迟疑了一下，然后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抓住的手，有些笨拙地、轻轻地帮谢淮擦去脸颊上的泪痕。他的指尖微凉，动作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谢淮哥，你别哭。”白夜的声音依旧平静，却比平时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我能治疗。”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是一道温暖的阳光，瞬间刺破了谢淮心中无尽的黑暗和冰冷。

巨大的解脱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身体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只能死死靠着抓住白夜的手臂支撑着自己。

“谢谢……谢谢……”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眼泪却流得更凶，但这一次，是希望的泪水。

白夜轻轻挣开谢淮的手，走到三号面前。三号无声地将秦烈平放在早已准备好的移动医疗平台上。

白夜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当他再次睁开时，那双异色瞳孔中所有的睡意和茫然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专注的、如同精密手术刀般的锐利光芒。

他缓缓抬起双手，纤细白皙的指尖开始散发出柔和而纯净的白色光芒，那光芒中蕴含着极其强大的生命能量和一种……近乎规则般的创造之力。

治疗开始了。

过程并不炫目，却极其消耗心神。

白夜的指尖悬浮在秦烈可怕的断肢伤口上方，柔和的白光如同最细腻的织针，开始一点点地修复那些被撕裂破坏的组织、血管、神经……甚至开始从无到有地、缓慢而艰难地重新构建骨骼的雏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实验室里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地看着，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白夜额头上开始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他精致的脸颊滑落。他那张总是没什么血色的小脸，变得越来越苍白，甚至逐渐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感。长长的银色睫毛因为过度集中精神而微微颤抖着。

但他手上的动作却没有丝毫停顿或误差，稳定得可怕。

秦烈腿部的轮廓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地生长、成型。先是骨骼，然后是肌肉、血管、神经……一层层，一点点，如同3D打印般精准而不可思议。

然而，随着秦烈伤势的逐渐恢复，白夜的脸色却越来越差。他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身体几不可察地开始微微摇晃。

“小白……”玄昭在一旁看得心惊肉跳，忍不住低声唤了一句，脸上写满了担忧。

谢淮的心也再次提到了嗓子眼，他死死盯着白夜，生怕他下一秒就会倒下。但他不敢出声打扰，只能双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自己的冷静。

终于，当最后一点皮肤组织完美愈合，一双完整、甚至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结实有力的双腿重新出现在秦烈身上时——

白夜手上的白光骤然熄灭。

他猛地睁开眼睛，异色的瞳孔中充满了疲惫和涣散。

“噗——！”

一大口鲜红的血液，毫无预兆地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溅落在他银色的睡衣和前襟上，如同雪地里绽开的红梅，刺目惊心。

“小白！！”

“小白！！”

谢淮和玄昭同时惊呼出声，猛地冲上前！

玄昭手忙脚乱地想要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而谢淮的第一反应却是立刻检查秦烈的状况——呼吸平稳有力，脸色恢复红润，双腿完好无损，甚至还在无意识地动了一下脚趾。

巨大的狂喜和感激瞬间冲垮了谢淮的理智。

他猛地转过身，再也顾不上任何规矩和距离，一把将那个刚刚吐完血、脸色苍白如纸、虚弱不堪的少年用力地、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他的拥抱很用力，甚至有些颤抖，仿佛要将对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谢谢……谢谢你小白……谢谢……”他把脸埋在白夜瘦弱的肩膀上，声音哽咽，重复着苍白却无比真挚的感谢，“我……我不能没有他……真的……谢谢你……”

白夜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勒得有点喘不过气，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和不适。他并不太理解这种过于激烈的肢体接触和情绪表达。

但他能感受到谢淮拥抱中那份沉重的、劫后余生的感激和激动。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学着记忆中别人安慰人的样子，抬起虚弱的手，轻轻地、有些笨拙地拍了拍谢淮的后背。

“好了。”白夜的声音很轻，带着虚弱的气音，“他没什么大碍了。休息一下就好。”

谢淮这才仿佛如梦初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连忙松开手。他看到白夜睡衣上的血迹和那苍白得吓人的小脸，心中瞬间被巨大的愧疚和后怕填满。

“小白你……你怎么样？你吐血了！温言！快看看小白！”谢淮急切地喊道，手忙脚乱地想检查白夜的情况。

白夜却轻轻摇了摇头，异色的瞳孔中虽然疲惫，却依旧平静：“没事。消耗有点大。休息一下就好。”

这时，三号已经默默地推着依旧昏迷但已无大碍的秦烈，朝着医疗中心的方向走去。温言也立刻跟上，同时担忧地回头看了白夜一眼。

玄昭小心翼翼地扶住白夜，语气充满了心疼：“小白，我送你回去休息。”

白夜点了点头，确实感到一阵阵眩晕和脱力。

谢淮站在原地，看着玄昭扶着白夜慢慢离开的背影，又看了看被推走的秦烈，心中百感交集。巨大的喜悦、后怕、感激、愧疚……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最终对着白夜那瘦弱的背影，再次用尽全身力气，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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