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插翅难飞
博物馆外的夜色被撕开一道口子。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红蓝交错的警灯在疯狂闪烁，把整栋建筑的影子照得扭曲。
大批警员拉起警戒线，荷枪实弹的特警队员以战术队形封锁了每个出口。
更远处媒体的长枪短炮，对准这片混乱的中心。
林若站在指挥车旁，雨水打湿了她的制服，她浑然不觉。
她面对数十家媒体的话筒，她按照耳麦里传来江戈的声音指示一字一句宣告着。
“各位市民请放心。”
“制造这起恶性盗窃事件的国际大盗，已经让我市警方成功围困在博物馆内。”
“他插翅难飞。”
这番话通过直播镜头传遍城市的每个角落。
某个无法追踪的暗网直播间，弹幕疯狂滚动。
画面中央，那个戴黑桃A面具的男人，靠在古旧的皮质沙发上晃动着杯中红酒。
他面前的巨大屏幕上，正转播着博物馆门口的新闻发布会。
听到林若那句插翅难飞，面具下传出一阵低沉的笑声。
那笑声沙哑。
“插翅难飞?”
他轻声重复这个词，语气里是猫戏老鼠的残忍。
“多么绝望的词语。”
他举起酒杯，对着屏幕上那片混乱的景象遥遥致敬。
“我的演员，你的表演确实精彩，甚至超出我的预期。”
“可惜，剧本到此为止。”
他看见屏幕上那些荷枪实弹的警察，以及那座被围得水泄不通的钢铁堡垒，眼神里流露出了病态的满足。
“现在，舞台变成牢笼。”
“你将如何，在千万观众的注视下完成你最后的谢幕?”
“被那些愚蠢的警察抓住，在监狱里度过余生?”
“还是……”
他嘴角的笑意愈发恶毒。
“选择一种更艺术的方式结束这场演出?”
面具人靠在沙发上，他认为游戏已经结束。
江戈已经无路可逃。
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看见那个让他第一次感到着迷的男人，脸上露出绝望的表情。
他相信那一定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品。
然而，他不知道。
真正的演出，现在才开始。
博物馆内部，警报声还在回响，红色的警示灯在走廊投下诡异的光影。
江戈躲在一条狭窄的通风管道内，外界的喧嚣被厚重的墙壁隔绝，他只能听见自己沉稳的心跳。
他脸上没有属于猎物的惊慌，只有属于猎人的平静。
他缓缓地从一个事先藏好的油布包里，取出一套叠得整齐的衣物。
一套印着POLICE字样的警用特警防爆服，还有一个覆盖全面部的战术头盔。
这是他利用建筑脉络的能力，在潜入之初就找到的后台。
他开始换装。
完美伪装的能力启动。
他脱下黑色夜行衣，换上厚重的防爆服。
他的动作变得机械。
当他穿上那套制服，戴上那个头盔，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他的肩膀微微内扣，身体重心下沉，那是一种长期接受战术训练后形成的肌肉记忆。
他的眼神透过头盔狭窄的面罩，变得冷漠。
此刻的他就是一个刚加入行动，内心紧张的普通特警队员。
他听着外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计算着时间。
就在一队破门而入的特警小组刚冲过他所在的这条通风管道下方的走廊时。
他动了。
他从通风管道的检修口滑落，稳稳落在地上。
“谁?!”
走在队尾的一名特警队员警觉回头，用枪口对准他。
江戈举起双手，头盔下的声音因为刻意模仿，变得与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警员一模一样，带着恰到好处的紧张。
“自己人!我是三组的!刚刚检查楼上，跟大部队走散了!”
那名特警用战术手电照了照他身上的制服，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归队!跟紧了!”他低声喝道。
江戈点头，顺理成章混入这支正在进行地毯式搜索的特警队伍中。
他跟在特警队伍的末尾，在博物馆复杂的内部穿行。
他的每个战术动作都标准，甚至比身边这些真正的特警还要专业。
没有人怀疑他。
在这样高度紧张的行动中，没有人会去注意一张被头盔遮严的脸。
他们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国际大盗身上。
队伍的通讯频道里不断传来各个搜索小组的汇报，每个都是坏消息。
“一楼展厅安全，没有发现目标!”
“二楼历史馆清空，没有异常!”
“监控中心报告，目标的信号最后消失在三楼的现代艺术馆，之后再无踪迹!”
所有的小组都在朝三楼汇聚。
江戈的嘴角，在无人看见的头盔下缓缓勾起。
他知道该轮到他表演了。
在经过一条通往地下储藏室的后勤通道时，江戈的脚步突然不经意顿了一下。
他用手电照向通道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消防栓。
然后，他用一种带着惊喜的语气，对着通讯器低声喊。
“队长!这里有发现!”
带队的特警队长立刻带人围过来。
“什么情况?”
江戈蹲下身，用戴着战术手套的手指着消防栓的金属门。
“这里…有划痕。很新，刚用什么东西撬过。”
他又将手电光下移照向地面。
那里有一片被水渍浸润过的模糊脚印。
那脚印通往的方向，是通道尽头一扇通往城市地下水道系统的防汛铁门。
“脚印!很新鲜!而且是朝地下水道去的!”另一名年轻的特警也发现了，激动地喊起来。
特警队长立刻上前查看，他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色。
划痕，脚印，以及那个通往城市最复杂的地下迷宫的出口。
所有的线索都清晰地指向一个结论。
那个狡猾的大盗放弃从地面突围，选择从地下逃离!
“立刻报告指挥中心!”队长当机立断，对着通讯器沉声下令，“发现目标逃跑痕迹!重复，发现目标逃跑痕迹!目标已进入城市地下水道系统!请求支援!请求立刻封锁所有下游出口!”
命令被迅速传达。
“所有小组注意!放弃地上搜索!立刻到B3后勤通道集合!准备进入地下水道进行追捕!”
一瞬间，整个博物馆内的所有警力都被调动。
一队又一队的特警队员，从各个楼层向着这个昏暗的后勤通道涌来。
没有人再去怀疑这条线索的真伪。
在这样巨大的压力下，任何一根看似救命稻草的东西都会被他们毫不犹豫抓住。
而他们更不会知道，那道消防栓上的划痕是江戈刚用自己口袋里的瑞士军刀划上去的。
那片模糊的脚印，是他用一瓶矿泉水，亲手伪造的。
他用一个拙劣的陷阱，成功把所有人都引向错误的方向。
他为他们指出了一条通往虚无的道路。
而他自己，则即将走上那条通往光明的坦途。
当所有特警队员都戴上呼吸面罩，拿着防爆盾紧张有序进入那扇地下水道大门时。
当林若和指挥中心的所有人，都将全部的注意力聚焦在屏幕上那张地下水道结构图上时。
没有人注意到。
那个第一个发现线索的特警队员已经脱离了队伍。
他闪身进入旁边一间无人的杂物间。
三分钟后，他走出来。
他身上那套警用防爆服已经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身普通的休闲装。
他的脸上带着惊魂未定的表情，眼神里还残留着被困在馆内的恐慌。
他变成了一个在盗窃案发生时，恰好在博物馆里参观，因为害怕而躲起来，直到现在才敢走出来的无辜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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