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绊脚石
傅深是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他躺在城郊别墅冰冷的地板上，周围是摔碎的酒瓶和狼藉的杂物。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进来，刺得他睁不开眼。
宿醉带来的头痛，像是有无数根钢针在太阳穴里搅动。
电话是他父亲打来的。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你还有脸接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父亲压抑着怒火的咆哮，“傅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我让你去医院，是让你去镀金，去积累人脉，不是让你去当一个跳梁小丑，在全国人民面前表演怎么被人按在地上摩擦！”
傅深握着手机，一言不发。那些刻薄的话，像一把把钝刀，割着他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
“你那个位置，保不住了。我动用了所有关系，院里给的最终结果，是无限期停职，保留公职，调离临床管理岗位。”
父亲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失望，“你伯父的意思是，让你出国待一段时间，避避风头。傅家暂时丢不起这个人。”
挂断电话，傅深将手机狠狠砸向墙壁。
屏幕瞬间四分五裂，如同他此刻的人生。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他曾经是天之骄子，是傅家旁支最出色的后辈，是海城第一医院最年轻的中心院长。
他的人生，本该是一片坦途，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可现在，他成了一个笑话。
一个被许南辰踩在脚下，连带着整个家族都蒙羞的败犬。
他想到了林晚意。
那个在他风光时依偎在他怀里，为他出谋划策的女人。
在他出事后，只发来一条冰冷的短信：“我们到此为止。”
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何其讽刺。
他以为自己是棋手，到头来，自己才是那颗被用完即弃的棋子。
屈辱，愤怒，不甘，绝望……
所有的情绪像是毒液，在他身体里冲撞，腐蚀着他的理智。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被这无边的黑暗吞噬时，一个电话打了进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本不想接，但鬼使神差地，还是划开了屏幕。
“傅院长，别来无恙啊。”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耳熟，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调侃。是以前他在医务科安插的一个眼线。
“有屁快放。”傅深的声音嘶哑得像是砂纸。
“别这么大火气嘛。”那人嘿嘿一笑：“我就是想告诉您一个有意思的消息。您那个副院长的位置，现在可成了香饽饽。院里已经放出风声，准备搞内部竞聘了。”
傅深的心猛地一抽。
“我听说啊，呼声最高的，就是把您拉下马的那个许神医。”眼线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苏家那边已经开始发力了，好几个院领导都被请去喝茶了。看这架势，许南辰当上副院长，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
轰！
傅深的脑子里像是有个炸弹爆开。
许南辰，要当副院长了？
他不仅没有因为自己的构陷而身败名裂，反而要借着踩下自己的这股东风，青云直上，坐上自己梦寐以求的位置？
凭什么！
一股疯狂的妒火和恨意，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颓丧。
他可以接受自己失败，但他绝不能接受许南辰以胜利者的姿态，占据自己的领地。
他输了事业输了名声输了女人，他不能再输掉最后的尊严。
“除了他，还有谁有资格？”傅深的声音，冷得像冰。
“那可就多了。”眼线立刻来了精神：“要论资历，胸外科的陈立峰陈主任，神经外科的李长青李主任，哪个不比他许南辰强？”
“尤其是陈主任，在院里根基深，人缘好，又是老牌科室的主任，一直都觉得该轮到自己了。只是他为人比较谨慎，不像许南辰那么有背景，敢想不敢争罢了。”
陈立峰。
这个名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傅深脑中的混沌。
他想起来了。
胸外科主任陈立峰，一个五十岁出头，业务能力扎实，但性格偏于保守，有些好面子的老主任。
他跟许南辰的心外科，业务上时有交叉，也存在着隐性的竞争关系。
许南辰来之前，胸外科是医院外科系统里当之无愧的王牌。
许南辰来了之后，所有的光环，似乎都被急诊科抢走了。
陈立峰嘴上不说，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想法。
一个绝妙的计划，在傅深扭曲的心中，迅速成形。
他不能赢，但他可以让许南辰也赢不了。
他要扶持一个新的代理人，一个新的棋子，去跟许南辰斗。
他要让许南辰陷入无休止的内耗和争斗中，让他就算当上了医生，也别想安生。
他自己躲在幕后，看着他们狗咬狗。
这或许是眼下唯一能让他感到快意的事情了。
傅深从地上爬起来，冲进浴室，用冷水狠狠地冲着脸。
镜子里，是一个双目赤红，神情癫狂的男人。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半小时后，焕然一新的傅深，开着他那辆迈巴赫，出现在了海城一家极为隐蔽的私人茶馆。
陈立峰接到傅深的电话时，是有些意外的。
对于这个声名狼藉的年轻人，他一向敬而远之。
但电话里，傅深的态度谦卑到了极点，只说是想为以前工作上的误会，当面向他赔罪。
陈立峰犹豫了一下，还是来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他也确实有些好奇，这条落水狗还想玩什么花样。
包厢里，古色古香。
傅深亲自为陈立峰沏上了一壶顶级的金骏眉。
“陈主任，我先自罚三杯，为我以前的年少轻狂，给您赔罪。”傅深端起小巧的茶杯，一连饮了三杯，姿态放得极低。
陈立峰端着茶杯，不置可否地看着他，像一只审慎的老狐狸。
“傅院长言重了，都是为了工作嘛。”
“您就别叫我傅院长了，我现在就是个待业青年。”傅深自嘲地一笑，那笑容里带着恰到好处的落寞和不甘。
“说起来，我今天约您，除了赔罪，也是有些心里话，不吐不快。”
他叹了口气，看向陈立峰：“陈主任，我在第一医院这几年，自问对各科室的情况还算了解。”
“要论管理经验，论人脉威望，论对医院的贡献，您陈主任，说第二，没人敢说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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